第99章
世子?無可爭議的繼承人?
聽到這兩句話, 商溯微蹙眉間才舒展開來。
“還算你有幾分良心,沒有辜負相蘊和的浴血奮戰。”
商溯擡手將茶盞送到嘴邊,收回看向相豫的視線。
“......”
好好的一位戰神, 怎麽就長了一張嘴呢?
這廝跟阿和說話挺正常的, 怎麽跟其他說話時嘴裏仿佛噙了塊刀子?
相豫長長嘆了口氣,“三郎, 我覺得你不說話時挺好的。”
眾多文臣紛紛點頭, 極為贊同相豫的話。
戰功赫赫又如何?
如今天下已定,不再需要將軍們領兵打仗,將軍們無用武之地, 又容易遭遇開國立朝之後最司空見慣的鳥盡弓藏,這位商將軍若不嫌自己的命太長, 跋扈刻薄的性子便該收一收了。
眾武將卻不這麽想。
大哥二娘都是厚道人,斷不會搞坐上皇位便殺功臣那一套。
商溯的話雖難聽點, 性子也的確桀驁難馴點,但一無反心二不弄權的, 大哥二娘才不會對他趕盡殺絕。
但話雖如此, 商溯的性子若能改一改, 那便是最好不過了。
——有一說一, 他們有時候也被商溯的這張嘴噎得不行。
“希望你日後有求於我的時候, 也能保持這種說辭。”
商溯放下茶盞。
他已經聽到自己想聽的答案, 便沒必要再跟這群人浪費時間。
若不是今日商議以哪種規制迎接相蘊和凱旋,他才懶得進宮, 聽這麽多的廢話。
商溯斂袖起身, 轉身出議政殿。
姜貞眉梢微挑, “勞煩石將軍送商將軍一程。”
文臣喜歡陰陽怪氣,武將們說錯話得罪人仍不自知, 文臣武將一大堆,能做去送商溯這種細致活的並不多,石都便是一個。
姜貞深深看了一眼石都。
姜貞視線落在自己身上,石都眸光微動,會意點頭。
軍師韓行一嘖了一聲。
天要下雨,王要搞事,都是阻攔不得的事情。
作為軍師的他能怎麽辦?
——當然是一邊飲茶一邊笑看被搞事的人的熱鬧了。
軍師看熱鬧不嫌事大。
“末將遵命。”
石都應諾起身,去追商溯。
商溯掀了下眼皮,瞧了眼追上來的男人。
他對石都的印象還不錯,是個說話和氣又好聽的人。
當然,打仗也很厲害,比雷鳴杜滿嚴三娘葛越張奎之流的人厲害多了,是相豫夫婦倆之下的武將第一人。
“世女即將回城,商將軍終於可以安心了。”
石都笑著開口。
商溯耳朵微動。
——唔,世女這個詞比世子好挺多了。
相豫是個大老粗,不會注意這種細枝末節,石都就不一樣了,開口就是他愛聽的話。
石都的話商溯聽著順耳,自然願意給石都幾分好臉色,只是性格使然,說出來的話仍帶著幾分習慣性的刺人,“什麽叫我可以安心了?應該是你們的主公可以放心了。”
“這是自然。”
石都微笑頷首,“世女遠征在外,夏王與姜王哪有不擔心的?”
商溯抿了下唇。
——他也挺擔心來著。
他雖在某些事情上有些遲鈍,但也不是傻子,如果有心打聽一些事情,哪怕相蘊和故意瞞著他,也能被他打聽出來——比如說,相蘊和險些死在楚王手上的事情。
楚王的母親出自會稽顧氏,與他父親原本是一族人,早年前朝天子盡屠江東士族,會稽顧氏一夕崩塌,楚王父親那裏也沒有好到哪去,是前朝天子重點清算的對象。
從世家大族到家道中落,楚王幼年的日子不比他好到哪去,好在後來顧家起復,而楚王也的確有能力,借著會稽顧氏之力,迅速一統江東,是會稽顧家交口稱贊的別人家的孩子。
楚王耀耀如星辰,他便是那活該被人踩在腳底的爛泥,更別提功夫不濟又不喜讀書,而楚王力拔山河極喜兵書,怎麽看怎麽都是一個是亂世爭霸的好苗子,和一個敗壞門庭有辱家風的紈絝子。
自幼聽著楚王的事情長大,讓他想不了解楚王都很難,此人騎射極好,用兵如神,若不是遇到相蘊和一家三口,這九州天下未必不是他的囊中之物。
可哪怕敗在相蘊和手裏,楚王的用兵能力與所向披靡的武力也讓相蘊和吃盡苦頭,嬌嬌弱弱的小姑娘生生受下楚王的畫戟,整個肩膀險些被劈成兩半......
他領兵打仗多年,知道那是怎樣的傷,可也正因為知道,所以才更不敢想象。
不敢想象落在相蘊和身上會是怎樣的觸目驚心,更不想象,相蘊和是否會疼得整宿整宿睡不著覺,只能在苦澀的湯藥裏才能找到片刻間的安眠。
想到這樣的場景,他整顆心都提了起來,比自己受傷還要疼,甚至看不得紅色,覺得像極了相蘊和身上的血,濃稠得化不開,針紮一樣刺進他眼眸,讓他一聲令下把府上所有的紅色東西全部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