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報信的禮官與內侍們往來奔跑著, 不斷匯報著相蘊和與他們之間的距離。
近了,近了,更近了。
當馬蹄聲越來越近, 直到越發清晰, 像是在人的耳際炸響,商溯便知道, 相蘊和終於回來了, 這個與他分開已有半年之久的人,如今終於從江東趕回,回到京都, 回到他面前。
整齊劃一的聲音不止有馬蹄聲,連士兵們行軍的腳步聲, 一聲又一聲,像是踏在商溯的心扉。
伴隨著訓練有素的行軍聲音一同清晰的, 還有濃霧中的軍隊。
猩紅色的旌旗刺破冬日的霧氣,凜凜闖入他的視線。
緊接著, 是銀質盔甲閃著寒芒, 在刺破蒼穹的猩紅色旌旗下烈烈生威。
這是一位將軍, 一位女將, 一位大破楚王收復江東的傳奇。
她從嬌嬌弱弱的小女郎, 走到今日的威振四海, 她的能力與氣魄已足夠堵住那些質疑她的人。
——她是如今的夏王姜王世女,更是未來九州天下的皇太女, 代替她父母成為壯麗江山的新主人。
“噠噠——”
馬蹄聲越來越近。
“軍樂——起!”
禮官一聲令下。
大氣磅礴的軍樂奏起。
或許是受軍樂所影響, 又或許是緩緩行軍的相蘊和在從濃霧中破出的那一刻便鎮住了所有人, 曾經弱不經風的小女郎已經長大,面上雖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 但眼角眉梢卻被戰爭洗禮浸染得越發不怒自威,以至於讓所有人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都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仰望著她,仰望著這位親手斬下楚王頭顱的傳奇。
“跪——”
禮官高聲唱喏。
武將單膝跪地,文臣深深見禮。
而那些被京衛們遠遠攔在外面的百姓們,此時也陸陸續續跪下來,他們的姿勢遠遠不如文臣武將們標準,但都盡自己最大努力拜在道路兩旁,口中甚至還在碎碎念——
“世女回來了,太好了。”
“世女回來了,便意味著江東事情結束了,以後再也不會打仗了。”
“不打仗了,真好。”
他們對這位常年遠征在外的世女並不了解,甚至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他們只知道,這是一位很厲害的人,在兩王與盛元洲兩軍對峙之際,她以不到三萬的兵馬,守住了中原之地的咽喉,讓戰無不勝的楚王在商都與濟寧屢次碰壁,兵敗而返。
而在中原之地的戰事平定之後,兩王賑災救民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她又整理軍隊,出兵江東,在夏城江城拉扯三月之後,便故意放棄商都與濟寧,引楚王孤軍深入,在寧平之地大敗楚軍,斬下楚王的頭顱。
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從來是庸才自我安慰的說辭,真正的將才,怎會沒有力挽狂瀾的戰功?怎會沒有名垂青史的大仗?
很顯然,她是後者。
無論是年幼之際駐守方城治理方城的戰功與民生,還是大破楚軍將江東之地盡收的戰績,都足以說明她的能力——這是一位不亞於她父母的將星明主。
夏王姜王已是百年難遇的仁軍,女兒又有如此才幹,他們幾乎能夠預想得到,戰亂百年的神州大陸將會迎來久違的太平。
這個太平會持續很久,因為她還很年輕,今年不過十八/九歲。
盛世太平會隨著她的年齡而增長,五十年,六十年,甚至七十年都有可能。
百姓們心潮澎湃,對未來充滿期待。
真好啊,他們很快就能過上太平日子了。
與百姓們的期待相比,商溯的期待便有些復雜——相蘊和不是自己回來的,還帶了江東的世家子弟,那些他最討厭的人,如今竟是相蘊和最為看重的人。
這種事情著實讓人惱火,以至於近日的他完全沒有任何笑臉,整個人像是一點就炸的火藥桶,處於一種隨時都會爆發的狀態。
但這種狀態沒有持續太久,當他看到相蘊和的旌旗,看到相蘊和的盔甲,看到相蘊和與往日不大一樣的稍稍有些塌著的肩膀,他的眸光微微一窒,心頭的怒火頃刻間煙消雲散,只剩下對相蘊和傷勢的關心。
她的傷還沒好?
隨行的軍醫都在幹什麽?
明明已經半年了,怎麽還沒有治好她的肩膀!
庸醫,都是庸醫!每一個能用的!
剛剛消弭的怒火瞬間升騰,商溯一個沒忍住,在心裏問候軍醫的祖宗十八代,心吐芬芳的過程中絲毫沒意識到被自己痛罵的軍醫是自己推給相蘊和的。
軍醫醫術精湛做事又極為細心,所以深得他意,所以他才會把他留在相蘊和身邊。
想著自己不在了,相蘊和若是在戰場上磕著碰著了,有軍醫在身邊,他好歹能放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