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2/3頁)

他的喉結落到燈光下,不知道為什麽,焦棠感覺到他很難過,他身上有種濃烈的毀滅感,好像這個分崩離析的世界,看不到一點希望。

白色煙霧纏繞著他艷色的唇,直直而上,與燈糾纏。

飛蛾飛進了屋子,圍著燈開始了環繞。

齊禮很長的腿松松散散穿著運動褲,穿著運動鞋的腳有一搭沒一搭地踩著破碎的CD架,每踩一下,木頭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

“禮哥,我覺得這不是結束,還沒到最後一刻。”焦棠不知道該說什麽,說什麽都顯得蒼白無力,他們的工作室被砸了,他們無處可去了。

猩紅的煙頭一明一滅,齊禮果然沒理她。

焦棠蹲下去撿那些破碎的CD,她絕望極了,她也很難過,她像個無家可歸的流浪狗。好不容易找了個破紙箱,剛窩進去,就被人一腳踩扁了。

“我手裏還有一筆錢,等會兒我轉給你。你出去租個房,寒暑假就去租房裏住,別再指望你的父母了。你是學音樂的?如果有機會改專業就改,沒機會改就學樂理編曲之類,將來可以留校做老師。”齊禮吐出煙圈,突然開口,“職業穩定,你也可以早點脫離你的家庭。”

焦棠倏然擡頭,心臟顫了一下,齊禮在為她打算?

他們萍水相逢,在進樂隊之前他們沒有任何交情。她也沒給齊禮帶一點好東西,全是麻煩。

她剛才那點不舍的顯得特別小人,齊禮坦蕩又善良。

“以後要學著保護自己,不行就報警,找媒體曝光他們。這個社會誰聲音大誰就贏,別臉皮那麽薄,要學厲害一點。”齊禮又吸了一口煙,看著焦棠單薄的肩膀,想教她一點生存道理,“誰敢碰你一下,你就發瘋撕他們一塊肉,以後他們知道你不好惹,就不敢碰你了。”

母親去世後,沒有人教過焦棠怎麽生存。

她全憑本能地活著。

齊禮教她怎麽活。

“帶手機了嗎?把你的手機拿出來。”齊禮在廢墟裏點了點煙灰,在煙灰飄落中,冷淡道,“我轉錢給你。”

“能不能再試一次?”焦棠仰著頭,眼睛含著一點水光,她狠狠擦了一下眼,說道,“禮哥,能不能再試一次?”

齊禮這是要趕她走。

“你是對夏天樂隊有多深的感情?”齊禮又把煙咬了回去,仰著頭吸了一下,他看著天花板,緩緩吐出那口煙,聲音很輕,“累了,不想試。我知道你加入樂隊是為了找個庇護所,我會安排你的去處。”

焦棠沒想到他什麽都知道,說話時聲音是哽咽的,“我媽去世後,我在這個世界上就沒親人了。我的樂器被我爸扔了,我在他們家活的很艱難,我爸還有個女兒,他們都很愛那個女兒。沒有人在意我是死是活,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人在意我,我沒有家,我什麽都沒有,我就一個人活著。我長得不漂亮,人也不夠聰明。你和宇哥帶我回來,給我煮面吃,雖然說這個有點矯情,可我真的在這段時間有了家的感覺。你們帶我去演出,我聽到粉絲喊我名字,她們沖我笑,那是我以前從來都沒有得到過的目光,我一直是被人看不起的,我居然會有這樣的時刻。音樂讓我被人看見,讓我有了光芒。”

焦棠吸了戲鼻子,把地上許巍的CD歸類到一起,齊禮有很多許巍的專輯。

“如果一個人什麽都沒有得到過,那失不失去也無所謂。我見過光明是什麽樣,我不甘心……回到黑暗裏。”焦棠握著那些碎裂的CD,仰起頭看齊禮,幾乎是懇求,“再讓我待一段時間行不行?就一小段時間。”

燈光下,焦棠眼神真摯。

她這段時間很努力,從早到晚,不是練鼓就是練聲音,她不斷地調整自己去融入樂隊,她不甘心努力付諸東流。

她不甘心,她的人生如此,怎麽都掙不脫。

“距離比賽還有十幾個小時。”焦棠望著他,“十幾個小時夠我們去買樂器,夠我們參加比賽。這比賽不管走到哪裏,有多少收入獎金我都不要,我只是想往前再走一步。往後,我會主動離開樂隊,我不會再打擾你和宇哥。”最後一截煙灰悠悠揚揚地跌落到了廢墟裏,齊禮看到角落處散著他的手稿。他有嘗試著寫歌,但沒有發過一首,全都堆在他的床底下。

床被掀了,稿子便散落出來。

“只要明天還沒來,我們還有希望。”焦棠還在爭取。

齊禮抽完了那支煙,他起身在窗台上按滅了煙頭,推開窗戶把煙頭扔了出去。火光在空中劃過一道痕跡,墜落在黑暗裏。

更多的飛蛾沖了進來,撲向了那盞燈。

也有蚊子來湊熱鬧,爬到了焦棠的手臂上。齊禮覺得不管她不行,他從廢墟裏扒出驅蚊水,走到焦棠面前沉默著給她噴驅蚊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