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2/3頁)

應小滿蹲著一偏頭,避開伸來的手,犀利地盯一眼公子哥兒,伸手把隨身帶出來的沉甸甸的布包袱拎來面前,開始解布包袱的死結。

西屋郎君已經走上前來,把人往身後擋,擡手攔住輕佻動作。

“兄台自重。”

那公子哥兒還在笑,“把年輕小娘子帶來鬼市,敢問這位兄台,你來賣扇子的還是賣人的?亦或扇子和人一起賣?扇子的成色大家都見到了,這小娘子的相貌麽,還沒見著——”

“小娘子是賣家。按鬼市規矩,你在這處揭她鬥笠,壞了鬼市的規矩。”

西屋郎君慢悠悠道,“兵部莫侍郎家的三公子,莫赫言,莫三郎,頭一趟來鬼市?”

莫三郎當場被人叫破身份,驟然吃了一驚,連退兩步,本能地擡手去捂風帽。“你是何人!”

耳邊砰一聲悶響。

應小滿終於解開死結,把沉甸甸的包袱打開,取出裏面的物件,扔在攤子上。

月光下閃爍起冰冷的光。

赫然是一支五爪張開、搭配皮套的精鐵爪!

在周圍眾人震驚的眼神裏,應小滿把鐵爪套在右手上,試驗松緊,比劃了兩下。確認系好之後,一鐵爪揮出去。

黑暗夜色裏仿佛閃過一道白電光。迅疾不及閃躲。

莫三郎遮擋頭臉的風帽碎成幾片破布,隨風飄落地上。意圖捂風帽的手還擡在半空裏,夜色裏露出一張震驚發白的臉。

呆滯半晌,他僵硬地擡手去摸自己的臉。還好,完好無損。

“長得人模狗樣的,開口不說人話。”應小滿低聲咕噥一句,擡高嗓音道,“扇子買不買?不買就走。再敢揭我鬥笠,一爪子招呼你臉上。”

莫三郎神色驚得空白,半晌才記得發狠話,“你等著!”掉頭就走。

“他走了。”西屋郎君目送人影疾步走遠,回身打量,“好鐵爪。你爹爹留下來的遺物?”

應小滿費勁地拆開皮繩,把鐵爪收回包袱裏:“是啊。我爹進山打獵,每次都帶這對鐵爪,好用的很……”說著說著,她忽然感覺不對勁。

“我從沒跟你說過,你怎麽猜到是我爹爹留下的?我娘給你說的?”

西屋郎君沒承認也沒否認,只把話題岔開,輕聲感慨一句,“你母親以你們父女為榮。你爹爹帶你進山打獵的故事,時常掛在嘴上提起,句句都是誇贊,字字都是懷念。”

應小滿心裏一酸,頓時紅了眼眶,“娘當著我的面從不說。”

西屋郎君體貼地遞過布巾,應小滿接過擦去淚花,耳邊聽他說,“今日這對鐵爪立了威,下次再來鬼市,定不敢有人當你的面鬧事。扇子收起來罷,我們該走了。”

應小滿詫異地擡頭看頭頂。

四更初時分,夜空漆黑無月,零零落落幾點星子,正是月黑風高擺攤時。

但周圍確實不少攤位開始收攤,沿著城墻聚集的買家們陸陸續續散開。

“為什麽這麽早便走了?”她納悶地說,“我們剛來不久,聽說鬼市開到五更天亮前才收攤的。”

“通常開到五更天不錯。但今天例外。”西屋郎君往莫三郎離去的方向一指。 “莫三郎懷恨而去,直奔瓦子城門——十有八九搬官兵去了。我們再不走,等官兵來清繳鬼市麽?”

應小滿吃了一驚,把象牙扇收進包袱,又開始收擺攤的黑布。

“莫三郎懷恨什麽?是他先用手揭我的鬥笠,我才用鐵爪抓破了他的風帽。這點事也叫他懷恨?”

黑布沾了不少泥,兩人蹲在攤子邊,掀起邊角用力抖落泥土。

西屋郎君邊抖邊說,“你高看了京城衙內的氣度。莫三郎被叫破身份在先,又被當眾下了面子。於他來說,便是顏面無存,奇恥大辱。”

原本零星四散的鬼市買家和賣家們忽然齊刷刷加快腳步,幾個聲音喊道,“不好,”“來了。”“快走!”

瓦子門城墻南邊傳來一陣跑動的腳步聲。地面微微震動,來得恐怕有上百人。

應小滿還在手忙腳亂地把黑布往包袱裏塞,西屋郎君把包袱抱起,拉起她便走,“等下再系包袱,先走脫。”

應小滿在黑黢黢的夜色裏四下亂撞:“往那邊走?”

“遠離城墻,往北!”

兩人在星辰黯淡的夜色裏抱著包袱狂奔。

應小滿喘著氣說,“官兵、官兵來得好快!”

西屋郎君並不怎麽驚訝,“瓦子門進城三百步就有一處望火樓,附近聚集了馬、步軍司巡捕上百人。每次清繳鬼市都是他們。三四百步距離,當然來得快得很。”

“這莫三郎自己就是鬼市的買家,還搬來官兵清繳鬼市。就像那句俗話,拿起筷子吃飯,放下筷子摔碗——”

應小滿正罵到痛快時,身邊氣喘籲籲奔近一個人,兩人異口同聲,“——我呸!”

應小滿警惕地斜蹦出去幾步,借著頭頂黯淡星光,勉強看出是個身手靈活的胖子,惡鬼面具遮臉,穿一身黑鬥篷,顯然也是鬼市同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