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第2/3頁)
皇上宣召,在容淖預料之中。
就算沒有德妃揪出她攪亂後宮之事。憑大阿哥昨日宴上自作主張,放策棱兄弟兩入內宮的行徑,皇帝也該召見她了。
是以,她神情如常,甚至還不動聲色打了個小哈欠,漫不經心吩咐梁九功,“勞煩公公帶路。”
這溫泉行宮容淖是第一次來,不認得路。
梁九功笑意諂媚,在前引路,行到湖畔青石板路,周遭來往宮人漸少,他面上的笑意才斂了一些,瞥向容淖的目光格外復雜,幾次欲言又止。
“有話直說。”容淖耷拉眼瞼,懨懨道。
“公主昨日曾對奴才說,置之死地而後生。”梁九功躊躇開口,壓著氣音凝重道,“敢問公主,誰死?誰生?”
容淖腳下一頓,目起波瀾蕩散,把原本那幾分漫不經心驅得蹤影不見。
正欲開口,余光瞥見湖中有一葉小舟飛速朝他們所在的方向劃來。
梁九功順著容淖視線偏移,注意到撐船那人是禦前跑腿的小太監,連忙把剛起的話頭壓下去。
小太監那葉扁舟之後,還跟了一條頗具野趣的烏篷船,是皇帝打發來接容淖的。
現下皇帝正在湖心亭賞荷,興之所至,決定把午膳擺在湖心亭。
盛夏七月,滿湖青蓮隨風晃動,恍似柔波漣漪輕蕩,看得人心都跟著靜了幾分。
容淖捋順香囊掛墜的流蘇,踩著長條板上了湖心亭。
至於梁九功及嘠珞等人,都被那小太監傳皇上口諭,留在了船上待命。
湘妃竹簾把湖心亭內裏的情形遮得影影綽綽,看不分明。
沒有侍立打簾的小太監,容淖正準備自己掀簾子進去,竹簾便自內讓人掀開了。
竟是闊步而出的皇帝。
“小六到了,你可碰上巧宗了。過來,阿瑪領你去看個好東西。”
皇帝已過不惑之年,留著兩撇青須,面上笑意舒展。一襲石青日常簡衫,手搖山水折扇,倒是應和極了當下的夏荷景致。
若非他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氣度太過懾人,單憑他言語舉止間的隨性灑脫,倒更像簪纓人家養出來的清貴爺們兒。
“什麽好東西?”容淖雖算得上是在天子重威的乾清宮長大的,但皇帝面對她時,多半是和藹親厚的。
連自稱都是阿瑪,而非朕。
是以,她並不十分為君威所懾。
請過安後,便一派自在綴在皇帝身後。
心中卻在暗自揣測,皇帝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來就是了。”湖心亭外有條九曲連廊,直通湖西那座約摸只能容納十余人落腳的小島上。
皇帝走過連廊,並未上島,挨著廊柱轉悠片刻,走走停停,還不時彎一下腰,像在找什麽東西。
容淖不明就裏,下一刻便聽皇帝興奮喚她,“此處位置極好。小六,你過來。”
容淖靠過去,學著皇帝的姿勢,父女兩歪頭並排趴在連廊上。
皇帝以扇指向小島北側水灘裏,那一小片靡紫之色,笑問容淖,“小六,你可知那是什麽花?”
容淖定睛細瞧,靡紫花海開得正盛,花與葉都形如睡蓮。但又與睡蓮略有不同,尤其是花蕊處,竟伸著無數金色觸角。
重紫逢金,十分耀目。
就算把罕見的並蒂蓮花捧去它面前比美,怕也是遜色的。
容淖見花珍奇,想了想,猜測道,“之前聽說,有傳道士千辛萬苦從西洋帶了幾株特別的蓮花來我朝獻寶,結果種在水裏既不打苞更不開花,莫不正是這些?”
“好幾年前的事了,若非有奴才們提醒,朕早把這茬拋諸腦後了,還是小六你記性好。”皇帝笑指,“這不,終於開花了。”
“不錯。”容淖毫不吝嗇誇道,“就沖這耀目不俗,恍似光火的金色花蕊,白養它不開花這幾年也不虧。”
“那金色並非花蕊,只是觸角而已。”
皇帝糾正道,“此花共分三個層次。第一層次是幾重紫色花瓣;第二層次便是密密匝匝的金色觸角;最裏層被金色觸角嚴嚴實實包裹其中的才是花蕊。只有等到特定限期,金色觸角才會張開,露出裏面有含苞欲放之姿的花蕊。”
特定限期。
容淖覺得這個說法有些耳熟,饒有興趣追問,“難道是與‘月下美人’曇花一年一盛同個道理?”
“不,它比曇花殘忍。”皇帝唇角笑紋淡去,目光緊擒容淖,沉聲道,“曇花盛於月下,至少有一個時辰的限期,柔橈舒展,驚鴻翩舞。”
“而此花每年雖固定開花七日,卻只有在凋謝前一刻,密密匝匝的觸角才會打開,露出花蕊,真正一綻風華。”
“聽傳道士講,金色觸角正是為保護花蕊安睡而存在,所以這花名為——睡火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