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4/6頁)
嘠珞在宮中沒有特別要好的小宮女,相熟的也少。她四下張望,本想看看有沒有熟面孔能一起敘話幾句。
不曾想,熟人沒找到,倒是先隱約聽見了幾個宮女細聲細氣,神神秘秘討論容淖。
“六公主”、“訂婚”、“贈物”,反正每個詞聽起來都十分駭人,流言無疑。
可是不等嘠珞把這則莫名其妙的流言聽全乎,那群小宮女中便有人認出了支棱著耳朵偷聽的她,眾人頓時作鳥獸散,唯恐被她揪去六公主面前問個亂嚼主子舌根的罪名。
嘠珞隱約猜到是怎麽回事,顧不得找人敘舊,徑直小跑回去找容淖,結果卻得知容淖與她前後腳功夫被皇帝召去皇帳一同用膳了。
嘠珞只能心急火燎的去皇帳外等候。
好不容易等容淖用完午膳從皇帳出來,又差不多到拔營上路的時辰了。嘠珞見到處都是在拾掇造飯、搭帳用過的器物上車的宮人,來來往往,人多眼雜,只能強行按捺,準備去車上稟告。
誰知,八公主先來了。
“六姐姐!”隔著還有一段路,八公主便開始揮著團扇沖容淖打招呼,眉目明媚,一團天真跳脫的孩子氣。
她身後的大宮女孟春忙不叠拉下她高舉的胳膊,嘴裏還緊張兮兮念叨什麽,看樣子多半是勸她穩重些。
自禦駕北巡上路起,這還是容淖第一次見到八公主。
上次見八公主應該是在暢春園,兩人同住照水閣時的事了。
容淖依稀記得,那日她陡然從五公主遮遮掩掩的口風裏,捋出當年種痘所之事隱情頗深,一旦揭開,通貴人極有可能為之償命,是以心緒繁雜,對八公主的態度尤為冷淡不耐煩。
八公主約摸是被她傷到了,也或許是耽於北巡路上風光玩樂,再未露過面,容淖樂得獨自乘車清閑,也沒怎麽留意過她。
容淖略顯詫異,“快登車了,你怎麽這時過來了?”
“聽說下晌要走的馳道前陣子被雨水沖毀大半,顛簸得緊,所以我想坐六姐姐的車,少遭點罪。你可不知道,自暢春園出城後,這一路上我都快被顛散架了,見天的吐,宜娘娘昨兒還打趣說我快把她給熏酸了。”
八公主扶扶酸疼的小腰,略顯羞澀模樣,說出來的話卻毫不客氣,完全不見疏遠隔閡。
容淖的輿車是皇帝著內造仿照太後鳳駕,降低規格打造出來的,只是大小紋飾差一些,但減震功用卻是半分不差。
比之其他女眷單靠皮革裹住車輪及鋪墊軟靠減震的馬車,容淖這車顯然精細許多。
——車輪裹的貴重皮毛而非粗礪皮革;
且在車輿之下,車軸之上,匠人還煞費苦心的復刻了周朝時期馬車減震的“伏兔”技法;
車內布置也更為合理舒適,大小物什都透著用心。
饒是如此,容淖依舊覺得這馬車有些顛簸,更遑論是跟隨宜妃坐普通馬車的八公主。
容淖看了眼八公主明顯清減兩分的小臉,頷首同意。
小姑娘雖有耍苦肉計的嫌疑,但言辭坦蕩,眼神清澈,並不惹人生厭,反倒透出幾分難能可貴的粹質。
“多謝六姐姐!”八公主頓時喜笑顏開,一把挽住容淖的胳膊,“我都想過了,如果你不願意與我同乘,我就過去求皇阿瑪送我回宮去,這為了去草原玩一遭,太受罪啦。”
“……”因著八公主的話,容淖目光下意識往不遠處的皇帳落去。
高高在上的明黃寶頂迎著滾燙熾日,耀目的顏色恍似烈焰,輕易便能把人灼傷。
論起來,皇帝算是本朝帝王中最愛護兒女的。
每日不管朝務如何繁雜,都會抽空去上書房瞧瞧阿哥們書念得如何,武藝可有長進,挨個過目文章,考校指點,盼他們將來匡扶社稷,有個好前程。
公主們的前程不在朝堂,在於婚事。
皇帝便力排眾議,堅持女兒晚嫁。
大公主更是虛歲二十方得婚旨,創下了本朝之最。
因為遍觀本朝前輩的公主們,她們多半是早早成婚,十來歲不知事的年紀便和親蒙古的不在少數,結局多半不盡人意,嫁得早,逝得也早。
奈何再是用心的君父,首先是君。
皇帝此番北巡分明帶了三個女兒。
五公主肯定是要與太後同乘的,不必擔憂旅途顛簸;容淖也有為她特制的輿車;唯獨八公主沒有得到額外照顧……
八公主被忽略的因由,說到底只有一個——不夠分量。
料想得到,她未來的和親安排,八成是對皇帝益處不大,但又必須的地方。
容淖與八公主一前一後登上輿車。
八公主知道容淖只是慣常的安靜,而非心情不虞,便沒有太多顧忌,自顧興高采烈說得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