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3/6頁)
“字畫?”黑暗中芳佃姑姑看不清畫上內容,掂量著手上物什的大體模樣,冷厲責罵,“你這小蹄子,好的不學,竟學那些閹豎幹起了偷雞摸狗的勾當,公主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不是這樣的姑姑……”嘎珞慌忙否認,她見靠嘴說不清楚,索性幾步摸黑到矮幾旁,點了蠟燭,示意芳佃姑姑攤開畫軸。
芳佃姑姑只看了一眼畫上美人的無限春光,以及那半張白玉無瑕似的側臉,頓時瞠目,險些失態驚叫起來,“荒唐!這是誰幹的!”
“是春貴人。”嘎珞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事情起末講了個遍,“公主好不容易才把畫奪回來,囑咐我悄悄燒掉,姑姑您快把畫給我吧。”
嘎珞說著,奪過畫幾把狠狠撕碎,劈手扔進香爐,如釋重負般拍了拍手。
芳佃姑姑盯著竄起來的赤紅火苗,面上不見松懈,反倒愈發緊繃,朝著嘎珞恨鐵不成鋼罵道。
“愚蠢,如此要命的大事你也敢替公主瞞著!春貴人既看到了公主的臉完好無恙,光燒一幅畫能抵什麽用!”
整個宮中,除了容淖與皇帝,再無第三人知曉皇帝對容淖“寄予厚望”。
以至於,所有人都認為,容淖的得寵皆因皇帝憐她體弱多病且容顏損毀。
包括通貴人和芳佃姑姑。
所以,通貴人嚴格把控容淖飲食多年,不許她多食一粒米,病美人合該是孱弱纖細的。
所以,當初容淖的臉分明好轉,通貴人卻不許她宣揚,甚至還和芳佃姑姑一起,專門為她仿出了舊朝的斜紅妝。
相傳,舊朝風靡一時的斜紅妝本就起源於一位傷了臉的宮中女子。那女子心思靈巧,以傷痕為妝,化腐朽為神奇,反倒越發受君王寵愛。
一筆斜紅,張揚且深意,不斷提醒皇帝,她的卑憐。
芳佃姑姑唯恐容淖秘密曝光失寵甚至引來災禍,再無心睡眠,魂不守舍坐在外帳不知在想什麽。
嘎珞則以守夜為由,默不作聲進了內帳。
榻上本該安然酣睡的容淖此刻正睜著眼,目色清明,毫無睡意,悠然與掀簾入內的嘎珞對上。
嘎珞不見異色,微不可察朝她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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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九全是隔日晌午時分,眾人忙著紮營造飯時,被一個侍衛悄悄送回來的。
侍衛營走了一遭,他表面倒瞧不出遭了多大罪,全須全尾的,只臉色白了一些。那襲泛藍太監袍穿在身上,越發像文弱清雋的簪纓公子了。
只有湊近了,才能從他行動間無意從衣袍內湧出的血腥味察覺出,他這一日沒少吃苦頭。
“公主,奴才回來復命了。”孫九全緩慢跪倒請安,額角細細密密掛了一片汗,那口本就破爛的嗓子此刻破得幾乎聽不清他在言語什麽。
“受了刑?”容淖問道。
“走了套巡衛營的規矩罷了,不礙事。”孫九全分明連喘息都艱難,偏偏話還不少,“奴才只是無意經過皇帳附近,與那擅闖營地之人絕無幹系,屬於一問三不知的,按例審問過後,輕車都尉便做主放奴才回來了。”
言下之意,他什麽都沒對那幫侍衛吐口。
也是,若他真說了什麽,怕是沒命走出巡衛營。
但凡主子跟前伺候的宮人,難免會摸到主子幾分秘密。裝聾作啞便是相安無事,若逞口舌無疑自尋死路。
“行了。”容淖抿了口茶,神色淡淡,略帶深意道,“往後行事仔細些。”
孫九全聽出容淖在點他取畫那事辦得不夠利索,謙恭應道,“奴才省得。”
“這幾日不必跟著伺候,到後面牛車上歇幾日吧。”容淖擺手打發他出去。
孫九全道謝行禮告退,拖著滯緩的腳步往太監暫歇的棚頂去,忽然聽得身邊傳來一陣急促腳步,嘠珞追了上來,“這是公主賞你的傷藥和餑餑。”
孫九全一愣,“勞煩姑娘,請代我謝過公主。”
“不必客氣。”嘠珞把東西塞他懷裏,上下打量一眼,好奇道,“你似乎從未喚過我姐姐?”
宮人間的排資論輩,年齡屬於次要,主要看在主子跟前的受寵與臉面。
嘠珞是容淖跟前最得用的大宮女,雖然年紀不大,但明德堂的小太監小宮女都會規規矩矩喚她一句‘姐姐’,像孫九全這樣進宮日子尚淺,又毫無靠山的,甚至還有殷勤稱她為‘姑姑’的,各種小意討好。
“姐姐。”孫九全腦袋半垂,從喉嚨裏含含混混擠出一聲。
“……”嘠珞那幾分好奇頓時散了,滿臉無趣的轉身回去。
她性子活泛,故意挑著臨溪那條路走,因為那裏三三兩兩蹲了不少小宮女,都是來水邊替主子或自己浣洗物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