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第5/10頁)
皇帝盯著榻上痛苦不堪的簡親王看了片刻,垂目別開臉,似有不忍,沉痛開口,“皇兄為國為家操勞多年,豈能魂斷他鄉。”
太醫院判得了這話,立時起身喚人取來一碗黑漆漆的藥汁,撬開簡親王的牙關灌下去大半,然後輔以金針刺穴。
一盞茶時間後,簡親王狀態似平復些許,至少雙眼真切合上了。
但扭曲的面部肌肉與不時痙攣的四肢昭示他陷入了混沌噩夢,有限的命數彌散出無盡的痛苦。富貴安耽一輩子,到了偏要遭這場罪。
世子見狀實在忍不住,反手撥開太醫,自己伏在榻上哭得肝腸寸斷,堂堂七尺男兒聲聲哀怮,讓人聞之落淚。
敬順把幾乎哭暈過去的母親扶坐到椅子上,突然轉身重重跪倒在皇帝面前,直直叩首,“皇上,求您讓我阿瑪走吧。”
帳內一時落針可聞,驚訝於這個放蕩不羈八旗少年郎的膽氣與決斷。
世子神色恍然,望向卑微請求的弟弟,也連忙膝行至皇帝面前,唇瓣翕動卻沒能發出聲音,只是不住磕頭。
皇帝面無表情審視這對跪求著送走父親的兄弟,似惱怒又似欣慰,沉默良久,喟然擺手道,“罷了。”
太醫院判撤了針,又在簡親王頭腦上搗鼓一陣,簡親王幽幽轉醒,觀其情形似乎比先前好上許多,至少有些意識,能含含糊糊吐出幾個字。
眾人皆知這是回光返照,識趣退下,帳內只留下皇帝太子以及王府血親。
容淖等在外面,正猶豫要不要先回去換身衣裙,她來得匆忙,穿著從裏至外皆是緋色。
沒等她走出門去,內室突然爆發出一陣悲怮痛哭,候在外面的男男女女頓時跪倒一片,真真假假地哭了起來。
簡親王薨逝得突然,聽說京城園寢並未修繕完成,再加上如今正值北巡期間,喪儀一應事物不如京中齊全,難免紛亂。皇帝不想委屈自己這位好堂兄,雖已派出三阿哥領著禮部官員一同操持治喪,但還是計劃著盡早回鑾,在京城風風光光送簡親王最後一程。
可和談事大,不能隨意撒開手腳回京。
皇帝便派出太子替代簡親王主持與多羅特部和議,令其速戰速決。
太子欣然領命。
-
太子得了露臉的差事,在皇帝面前表現得自信沉穩,回到自己帳中卻是立刻變了一副面孔,滿目陰鷙質問起身邊的大太監曹雲,“簡親王臨終前孤特意帶你前去照料,有你這麽大一雙眼睛瞪著,竟還是讓他把東西藏匿了,如今更是半點線索也尋不到!”
曹雲縮著脖子,訕訕回道,“簡親王知道那東西燒手,沒準兒臨終前已經處理了,免得牽禍家小。”
“哼!”太子冷嗤,“他若如此識時務,早在孤第一次出手警告他時,就該老老實實待在京城養病。他此番既拖著病體跟來北地,故意咬死和談條件,分明是想逼孤露出更大破綻,趁機抓住個大把柄,一舉扳倒孤,偏生你們這些蠢材辦事不經心,還真如了他的意。他拼著不要命收集到的證物,你覺得他會隨意毀掉?繼續給孤找,東西肯定還在這世上。他臨終前接觸過的人,一個個的篩。”
曹雲想起這幾日自己趁治喪混亂,已把與簡親王親近之人的處所一寸寸搜尋過,確實沒摸到半點痕跡,咬咬牙躊躇道,“其實是有一處疏漏,奴才一直不曾有機會探查。”
太子目色犀利,“何人?”
曹雲沒直接挑明,只道,“簡親王處理身後事時,除去對王府眾人的安置,還曾親自指揮世子把他一些珍藏裝箱,分送給親近的親友子侄,留作念想。奴才為防裏面藏有夾帶,幾乎都私下開箱查驗過,唯獨遺漏了一只不起眼的小匣子。”
太子當日在場,經由曹雲一提醒,立刻想起一人,“六妹。”
太子記得那是一方小小的榴花芙蓉石印章,顏色粉嫩似二八少女羞怯的飛霞,裝在一只二指寬的小匣子裏,完全不像能夾帶東西的樣子。再說六公主是個女兒身,母家亦不涉朝堂,沒有半點權勢勾連,確實完全被他們忽略過去。
“如果東西真在那匣子裏,一定藏得十分精妙。”太子沉聲道,“簡親王當日去得急,並未與六公主說上話,想必沒留下什麽暗示。六公主一時半刻怕是想不到其中隱藏關竅,不過聽聞她素來喜歡鉆研那些奇技淫巧,發現內有乾坤是遲早的事。”
曹雲知機,立刻小心翼翼答話,“奴才明白取回那只匣子宜早不宜晚,可是六公主因簡親王過身那日跟著守了小半天靈,回去便病倒了,最近足不出戶養病。況且她身邊慣常只用一個宮女,不許其他人進入內室,奴才實在沒機會在她眼皮子底下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