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第7/8頁)
時值貢市,因王位懸而未決,貢市遲遲不能落定。
明使前去說項。
在那個已經裹足守節以貞節牌坊為榮光的世道裏,明使直言三娘子若再嫁歸屬新順義王黃台吉則朝廷恩寵仍在,否則不過草原上的一個普通婦人。
三娘子遂同意再嫁黃台吉。
黃台吉死後,三娘子三嫁孫輩扯力克。
與扯力克成婚後,三娘子仍牢牢掌握大權,曾多次受當時的明廷封賞嘉獎。
一個歷經三次王位更叠仍手握大權的女人,絕非俗物。
可強悍如三娘子,也會在權勢面前被掠奪榨取女人骨頭縫裏那點油水。
劄薩克圖汗讓哈斯上位前選個背景強勁的男人以防萬一,可以說是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了。
人家父女兩的拉扯,容淖自覺沒資格點評此舉對錯是非。
好在哈斯也沒有詢問她意見的意思。
哈斯雖然一來便述說了自己在繼位與嫁人上的左右為難,但絕對沒有找容淖討主意的想法。
她只是單純傾訴煩惱。
她很清楚,這是她為自己選擇的路,如果一開始便能被人隨意指導,那這就不是她的人生了。
兩人默契不再深入討論,容淖只問哈斯,“你不願意?”
若是願意,便不至於在數九寒天頂風冒雪跑馬數百裏來她這裏。
先前她看見哈斯下馬時褲子都凍在馬鞍上了,衣料下的雙腿情形估計也沒好到哪裏去。
哈斯嘆了口氣,堅定搖頭,“我不想嫁給布和。”
“怎麽改變主意了?”容淖記得先前禦駕剛抵達禦營時,哈斯為一個布和爭得像烏眼雞。其中雖與男女情愛無關,但在各種因素的推動下哈斯明顯是願意親上加親的。
“況且,也不一定是布和吧。”容淖意有所指道。
皇帝對待讓她和親一事態度不甚明朗,說不定明日便降下賜婚聖旨了。
那哈斯肯定得另行在漠北三大部落擇婿。
哈斯聞言怔了一下,擡眸看向容淖,難掩驚訝,“你不知布和近況?禦駕回鑾後,他與多羅特汗相鬥,鬧出動靜不小。周邊的幾個部落起先還會幫他拉拉偏架,近來卻無動於衷。那幾個周邊部落早已內附朝廷,是聽朝廷授意辦事的,如今朝廷不愛搭理他了,我父汗由此推測他很可能當不上額駙,才會將他列為首選。說好歹是自家血脈,若有朝一日真被反噬,也不至於祖宗基業落於外人之手。”
哈斯有時候其實很難理解,她父汗在血脈這事上究竟是開明還是固執。
容淖天天在公主府好吃好睡好玩,當真全不知情,聞言難免生出幾分好奇,“布和做了什麽讓你看不上眼?”
哈斯皺巴臉滿心糾結,想起那什麽為尊者諱。布和是她表兄,兩人性格雖不甚相投,但從小到大布和對她還算可以。
她在背後說人不太好。
可轉念一想。
她難道是什麽好人了。
她本是嫌許多事情看不過眼,待在部中煩悶,才來找這位不算無聊的六公主說話的。
遮遮掩掩也太沒勁兒。
哈斯心一橫,開始竹筒倒豆子。
“布和自從一朝得勢,便跟換了個人似的。從前悶聲不出氣,如今是一開口便要殺人,他甚至連阿滕花都殺了。”
“哦,你肯定不知道阿滕花是誰,那是從小照顧他長大的女奴,追隨他十幾年了,無論是對他還是對我敖登阿巴嘎額格其,皆是忠心耿耿,從前為了護主沒少受磋磨。”
“他掌權後阿滕花亦水漲船高,巴結的人不少,一著不慎結交錯了人,被他以窺視權柄,與多羅特汗手下過從甚密給殺了。”
到底是血親表兄,哈斯只講了個大概,沒把細枝末節裏令人作嘔的血腥與殺戮說出來。
容淖順手給她遞了杯清茶,分神回想,她其實是知道阿滕花,還見過兩次。
一次是她抵達禦營當日,阿滕花替布和深夜傳信。
一次是阿滕花阻止發狂的敖登哈敦去狩獵場丟布和的臉。
不過她並沒有說出來,只是安靜看哈斯越說越激動,忍不住破口大罵。
容淖一心二用。
心想她大概知曉皇帝當時為何改變主意拖延賜婚了。
布和失意多年,陡然得勢。
不是誰都能做到順不妄喜,逆不惶餒。
世上更多的是得意忘形之輩。
皇帝故意冷著布和,便是想看他會不會現形。
畢竟專勝者未必克,哪怕多羅特部如今明面上只剩下布和一個健全的繼承人,未來仍充滿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