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第2/5頁)
無垠雪域讓人犯愁。
“能。”策棱道,“昨夜安排了人尾隨她們離開,已探得落腳之地。”
容淖眨了眨眼,沒明知故問策棱為什麽要跟蹤她們。
答案彼此心知肚明。
鮮少和平相處的兩個人,其實早在一次又一次糾纏中或多或少熟悉甚至是了解了彼此。
策棱看穿她愛管閑事的本性。
她會隔著千裏之外插手那素未謀面的兩三百塔裏雅沁回子死活,撞到她眼前的僉妻她更不可能坐視不理。
晌午時分,策棱示意車夫停車,遙遙指向一處背風坡同容淖道,“大概六十多人,在裏面挖了雪窩子住,貿然靠太近立馬會驚動她們,你可想好如何安排她們了?”
容淖知道策棱的意思,得她先拿出章程,他們方能決定以什麽樣的方式去接近那群僉妻,她敲敲手指頭,低聲道,“我只見見她們的領頭。”
那群塔裏雅沁回子是精挑細選出來的種地好手,身家十足清白,救他們無須顧慮。
這群僉妻固然可憐可嘆,其中卻不乏摻有真正的作奸犯科之徒。她們在草原上更沒少幹劫掠害人的勾當,哪怕是有苦衷為了活命不得已為之,可枉死的人何其無辜。
凡人心險於山川,難於知天,容淖不覺得自己有見一面所有人便能辨出苦衷善惡的能力。
既然如此,何必去強融那份她無法切實體會的感同身受。
盡力而為便是。
正好策棱也不想讓容淖接觸僉妻太多。
她有鋒利的棱角,更有柔軟的心腸。
看得多了,傷身傷心。
策棱親自帶了一小隊人過去,不多時,領回三個衣衫單薄,形容枯槁的女人。
然後站去一邊,像普通護衛一樣護在容淖身側,沒有半點要幹涉容淖的意思。
三個女人擠在一起,互相攙扶,拖沓腳步慢吞吞往前挪,像是不甘被圍捕的獸類,眼神警惕生怯。
注意到中間那個女人走姿略微奇怪,仔細觀察會發現她腰胯間有種顫顫巍巍的擺動弧度。
容淖不由問道,“你是纏足?”
女人撫開蓬亂的發,露出兩只發黃的眼珠子,大著膽子擡頭去看容淖,似審視又似探究。
她不懂這個帶著一群體面健壯護衛的姑娘找上她們意欲何為。
卻隱隱覺得是個機會。
反正除去爛命一條,她們根本無甚值得旁人圖謀的。
不如配合一些,萬一就此博個機會,再不用過這種淒風苦雨,不知明日生死的無望日子了。
女人開口,嗓音出乎意料的悅耳溫柔,慢條斯理的官話吐字像是受過調|教,“現在放開了。”
“你是何出身?”容淖嘴上在問,實際上心中自有猜測。
本朝以騎射得天下,明令禁止八旗女子裹腳。
可興於前朝的三寸金蓮風氣並非說禁便能禁,民間許多地方依舊以小腳為美。
但並非所有女子都有條件纏足。
比如說貧困農女,她們要搶天時下田種地,靈活的雙足很重要,裹足等同裹自己的生路。
能毫無顧忌裹足的,要麽家境尚可無須女兒做什麽活計,正好親長又視三寸金蓮、閉門不出為貞潔德行。
要麽是娼||妓出身,為了迎合男人的喜好。
這個女人看起來並無浮艷之氣,大抵是好出身落了難。
女人卻說,“本為乞女,嫁了一薄幸讀書人,做過幾年官太太。後受男人官場牽連,淪為罪人,由保甲強配於軍犯。軍犯惡劣,呼朋引伴入我門中,我不堪受辱,趁其酒意上頭,醉殺四人逃命。”
乞女不清楚面前這個姑娘意圖拯救‘好人’還是需要‘壞人’,索性和盤托出。
總有一半的機會去撞運。
而且,她更偏向需要壞人。
容淖挑眉,似信非信,“乞女會纏足?”
“我是丐頭女。”女人眸中似有懷念,三言兩語講出自己生平。
乞女的丐頭爹爹只是名聲不好聽,實則十分富貴,為她延請女夫子,當做大家閨秀養大。並擇了一前途無量的窮書生為婿,用錢財扶持女婿讀書入仕。
後來書生高中,正好丐頭病故,乞女隨夫赴任途中,書生自負已魚躍龍門,心嫌乞女低賤不堪為配,途徑山林遇虎時故意推了乞女出去。
後又在任上大書特書懷念亡妻‘義舉’,以此搏名。
乞女僥幸虎口脫身,聽聞書生此舉,趕去任上當眾與書生夫妻重逢,兩個相互防備的人硬生生演了幾年恩愛夫妻,直到書生丟官喪命。
容淖聽得心中百味雜陳,嘴上不鹹不淡地問,“他害你性命,為何不去告他,反倒要繼續與他做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