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第2/3頁)
一行二三十人轉向往喀喇河屯行宮去。
按他們的腳程,只要途中不遇上意外,十日內必能抵達。
無奈偏偏遇上了意外。
啟程不過兩天,未及宣化府,策棱便接到漠北急信,哈綏何流域異動,探子探得那一片的冰河有馬蹄踏過痕跡,疑似準噶爾軍自納馬納山往額金河一一代潛入,目的不明。
當地駐軍粗狂,根本沒當回事,是策棱帳下副將帶人過去巡視時無意間發現的。副將欲調集當地駐軍加強戒備,駐軍不從,要他拿烏蘇雅裏台將軍的手令來。
雙方立時鬧將起來,雙方都見了血,最終哈綏河畔異動的問題仍然沒有得到解決。
策棱必須趕緊趕回去主持大局。
哈綏河下遊便是塔米爾之地,策棱的故土。那一片早年遭過白骨露野千裏的戰亂,方才休養生息沒幾年,再經不起絲毫意外摧折。
策棱同容淖商量過後,決定明日一早分道。
塔圖率人往東繼續送容淖去往喀喇河屯行宮,他自己帶上兩名兵士回返漠北。
當夜,一幹人等距宣化還有一程子路,只能在雪原紮營。
或許是趕路辛苦,又或是惦記著漠北不穩,眾人草草填飽肚子後便倒進帳篷休息。
容淖躺在小榻上,裹著氈毯出神。
趁風雪作伴,終於有心思想想自己的前程了。
前些日子不想,是她不確定自己能否活著回去繼續當她的六公主,想多了徒增煩惱。
現在一想,翻來覆去只有一個念頭,希望皇上萬萬歲,至少一定要活過她。
否則太子上位她必倒黴。
人家太子都和她撕破臉了,再無粉飾太平的余地。
正迷迷糊糊想著回去後要不找個機會偷偷摸一摸皇帝脈象,容淖忽然聽見帳外有刻意放輕的腳步聲。
有人在給篝火添柴,噼啪幾聲,雪松枝丫燒出沉濃香氣,絲絲縷縷潛入帳內。
容淖翻了個身,趕了一日路的疲憊冒出來,枕著香氣正要入眠,臨睡前似乎還隱約聽見刺啦刺啦的聲響,細碎但規律,催得人頭腦昏昏。
大概是風雪在摩挲萬物吧。
她想。
夜半凍醒,容淖迷迷瞪瞪往氈毯裏縮。
耳間再次分辨出臨睡前那道細碎但規律的動靜。
好像並非風雪捉弄。
為何有點像她平日鑿木頭的動靜,但又清脆些,似乎琢磨的東西質地較之更為堅硬。
難道有誰撒癔症,大半夜不睡覺坐在皚皚雪中琢石頭?
容淖覺得不可能。
下一秒,驀地睜開眼。
她大概知道這個有病的人是誰。
記起烏蘭有次趴在她耳邊說過的悄悄話,小孩兒眼尖,小探子一樣刺破別人的秘密還無知無覺。
以及策棱開始神神秘秘外出,手上頻繁出現傷痕。
這些事,都發生在策棱拿了幾塊顏色各異的破石頭給她挑選後。
容淖翻了個身,閉上眼。
很快又再度睜眼,煩躁地瞪著篷頂。
也不知策棱在外面燒了多旺的篝火,她身處帳內,竟莫名覺得焦渴,剛被凍醒的身體仿佛也突兀感受到了那份灼人熾熱。
冷熱交替,擾人清夢!
容淖猛地起身,把氈毯一裹,帳篷小,幾步便掀簾邁了出去。
策棱垂首認真專注手上活計,但基本的警惕性還在,聽見容淖那座小帳篷有響動,大掌一縮,飛快把東西包進掌心,一派自然轉頭望向容淖,見她冷眸含霜,不免詫異她睡個覺怎麽還睡生氣了,“怎麽了?”
寒風刺骨,策棱身邊那堆篝火和最開始沒多大差別,沒有想象中炙火焚焚。
容淖裹緊氈毯,冷聲問,“綠石頭?”
策棱微怔,從不意外她的敏銳與聰慧,爽快承認,“你生辰快到了。”
言辭間沒有半點被撞破的尷尬。
寶石是他在察哈爾那座失火小廟所在的小城買來的。
當時正等下屬從當地理事劄薩克處弄來相關事發文書以及屍體證錄,他站在行人往來的街上,不確定會等來什麽消息。
屍體裏會不會有一具年輕女屍?
不敢細想,邊上商販賣力吆喝,他順勢望去。
是寶石攤子,貨物品相都極其一般。
可他還是走過去,鬼使神差買走了鋪子上所有綠松石。
都稱它為天國寶石,是能帶來吉祥好運的聖物。
他希望能有機會親手把這份吉祥好運交給她。
可是又怕她不喜歡,所以後來故意撿了幾顆顏色各異的瑪瑙石做幌子。
最後,她竟然真選擇了那枚綠石頭。
綠松石比綠石頭好看千百倍。
她應該也會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