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第4/5頁)
兩人尚未商量出對策,哈斯突然高熱倒地,大汗淋漓,喊著渾身骨頭疼,被禦醫確診為波浪病,也就是草原上俗稱的‘懶漢病’。
再之後……
哈斯當場提議,一臉平靜說出,“讓孟恩在行刺時殺死我。”
四公主似乎很累,提了提裙擺順勢坐到草甸子上,她仰頭看向高居馬背的容淖,“接下來你應該能猜到了吧。”
容淖抿唇,半響才喃喃道,“難怪要選在紮薩克圖部與土謝圖汗部的交界處動手。”
她們是故意引理藩院入局的。
孟恩台吉殺了劄薩克圖汗當繼承人培養的王女哈斯。
萬幸哈斯並未正式登位,身份貴重但又沒那麽貴重,或許會有轉圜余地。
老哈敦為了心愛的小兒子,肯定得想辦法活動。
譬如先定罪哈斯越境‘叛亂’,以此洗幹凈孟恩台吉射殺哈斯乃保衛部族,正常行徑。
蒙古王公受理藩院轄制,直接去求理藩院幫忙拉偏架難免失了底氣,她肯定會找上自己的公主孫媳出面。
這時候四公主再拿出孟恩原本謀劃殺她,不慎誤殺哈斯的證據。
這些東西不僅是孟恩的催命符,還是土謝圖汗全家的把柄。
四公主不直接交給理藩院,而是拿給老哈敦,用意十分明顯。
大家都是一家人,完全可以大事化小。
只要老哈敦不傻,便該知道他必須拿出足夠的利益‘彌補’四公主,與請求四公主出面找理藩院拉偏架保下孟恩絕對不是同一個價碼。
至於為什麽不用孟恩台吉意圖刺殺和親公主的證據去請求朝廷做主,或者直接威脅四額駙一家奪權,而要迂回搭上哈斯一條命引來理藩院。
因為四公主是想謀奪土謝圖汗部的大權,而非掀了土謝圖汗部的桌子。
土謝圖汗部畢竟是別人家經營數百年的地盤,她目前的實力不可能做到與土謝圖汗一家子完全撕破臉皮,撇開他們自成氣候。
‘和平’移權是最優選擇。
當然,也是怕‘刺殺和親公主’這事不上稱四兩,上稱千斤也打不住。萬一鬧出來太大引得朝廷與漠北兵戎相見,得不償失。
所以,明面上找來理藩院是在拉偏架壓制劄薩克圖部,實際上也是四公主在挾勢威逼土謝圖汗一家子移交權柄。
“你故意泄露消息讓人進公主府殺了孟恩?”容淖低聲問,“不怕老哈敦認為你出爾反爾,和你為難,你現在應該位置不夠穩?”
“不是我,是敦多布多爾濟。”四公主笑容諷刺,“你說巧不巧,他剛好知道了孟恩在他身上做過的好事,正巧又無意中聽見孟恩意圖殺死他的兒子。會與他奪權還險些害他不得好死的小叔哪裏有牙牙學語的可愛兒子親熱。”
容淖聽罷,卻是心知肚明,這些消息肯定是四公主故意泄露給四額駙的。
四額駙憤慨之下引人殺死了孟恩,從此他與老哈敦兩再難祖孫和樂了。
老哈敦八成還會挾自己的新任土謝圖汗次子壓制四額駙。
四額駙之母聽說出身不弱,不是個好相與的,定要幫著兒子鬥婆婆和叔子。
往後他家四口人只管窩裏鬥,四公主便能趁機發展壯大。
天際最後一縷胭脂色褪盡,小巧的鈴蘭花被身下馬兒不耐煩卷進嘴裏,噴出個響亮響鼻,容淖安撫摸摸白馬鬃毛,再度開口,“她的波浪病怎麽回事?”
“你知道她在張羅改造織機以羊毛紡線織布吧,她閑不住,經常親力親為。許是有人算計她,見不得她一個女子爭權,故意摻了病羊毛之類的去接觸她。又或許是她真倒黴,吃了沒熟透的羊肉,挨了蜱蟲叮咬……聽禦醫說波浪病多半是從羊身上來的,草原上每個人都可能染病,不分高低貴賤。”
四公主語氣平靜,仿佛不是在談草原上人人自危的惡症,“而且波浪病有潛伏期的,短則六七天,長至數月,她當時沒查,說時間不多,不能浪費。現在更難查了。”
容淖聞言不由去看四公主,正巧兩人目光對上。
一個清冷,一個銳利。
在已經暗下來的原野上,四公主緩緩站起身,盯著容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不過,同盟一場,她敢以命踐諾,我自不會負她。”
“我會查明她的病因。”
容淖垂眸,不再多說什麽,留下一句‘保重’,扯韁轉身離開。
容淖相信四公主的保證,並非姐妹情深。
而是她選擇相信哈斯。
哈斯只有足夠信任四公主,信四公主的為人,信四公主的能力,信她自己的眼光,才會以命踐諾為四公主爭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