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謝見君命人將與作弊考生互結的四人帶入廳堂, 從頭到尾仔細搜身後,果真相繼找出了夾帶的小抄,有人塞進鞋襪中, 有人藏在筆杆裏, 還有人甚至將磨塊中間掏空, 就為了擱入一張紙條。

“來人, 將這五人, 一並驅逐至門外, 自今日起,終生不得再入考場!”

幾名府役相繼上前,鉗住作弊的學生雙臂,以手巾堵口,不由分說地拖出貢院。

余下的兩名保結的稟生兩股戰戰, 謝見君的眸光不經意掃過來時,倆人也不顧忌秀才無須向官員叩首的規矩, 當即便屈膝俯身, 替自己辯解起來,

“大、大人, 學生一直被蒙在鼓裏,完全不知道實情!”

“大人,這幾個學子都不是學生教出來的,是他們父母掏了錢, 學生才給他們保結,他們作弊,絕非學生慫恿!”

一個兩個都努力撇清自己與那作弊五人的關系, 然如今說什麽也無濟於事,考試場規:“知情保結之廩生, 杖一百。窩留之家,不知情者,照不應重律治罪”。

謝見君為震懾後來者,到底還是忍下惻隱之心,差府役將二人一道兒“請”出門外行杖刑。

且不論五位互結的學子,一朝迷途,葬送了自己的青雲路,待這消息傳回老家,那兩個稟生的日子也斷斷不會好過,律法中對科舉違紀一事兒的嚴厲處罰,絕非是鬧著玩的兒戲。

將這幾人驅逐出去後,謝見君仍是想給余下那些妄圖瞞天過海的考生一個機會,便面對著眾人高聲說道:“即刻起,尚未入貢院的學子,可再把自己身上穿著的衣裳和隨身攜帶的竹籃檢查一番,若再查到有舞弊之人,必嚴懲不貸!”

此話一出,自是有人不為所動,坦坦蕩蕩地挺身而立,等著搜子上前搜身,檢查竹籃中的筆墨,但謝見君眼見著有幾人,悶著頭擠出嘈雜的人群,眨眼就消失在街道上。

他臨時加了一場二檢,已入貢院備考的學子,也得勒令解發袒衣,索及耳鼻,府役和搜子們更是瞪大了眼眸,裏裏外外反復地搜,就怕放任何一個心懷不軌的學子入考場,被知府大人抓個正著,株連到自己身上來。

然在二檢時又搜出作弊考生數十人,臨時棄考者更是近百人,貢院外被丟棄的蠅頭小卷堆積於墻陰路隅者,不計其數。

經此一事,監考也格外嚴格,府衙巡考的次數,較之先前密集了許多,眾人的神經似是一瞬間都緊繃起來。

頭一場考試結束,考生們前腳剛踏出龍門,後腳便開始抱怨,那府役後腦上就像是長了眼睛似的,分明只是稍稍活動下腿腳,就被迎面厲聲呵斥一頓,即使是去茅廁解溲,亦有兩名府役相伴跟著,還直勾勾地盯著人小解。

但好在貢院裏提供的吃食,可比過往幾年都熨帖多了,熱騰騰的薺菜肉餅子,一口咬下去,滿嘴都沾著鮮甜滋味,謝見君特地囑咐聘來做飯的婆子們給煮了雞蛋,聽著考場上有人“咳咳咳”一個勁兒地直咳嗽,半下午還熬了梨汁,小火煨著,只要招手就會送到號房來,就連考生們喝的水,都是滾開幾遭的熱水,或者晾涼的涼白開。

要知道,這些學子之前在貢院考試,吃的是能硌掉牙的石頭餅子,喝的是數年不曾清理過的水井裏,直接打上來的井水,年年都有考生在考試途中生了痢疾,最終只得被迫棄考。

第三場考試,因著是兩天一夜,需要在貢院裏過夜,府役早早給號房裏分發了棉被,棉被都是當年找裁縫做的,塞的也是新棉花,經太陽暴曬過,夜裏睡起來暖烘烘的。

除此之外,謝見君又請了扶元堂的大夫前來貢院坐鎮,生怕有學子在考試過程中突發急症,誤了救治的時辰。

然沒等到惡疾的學子,反倒是有貪食而脘痞腹脹的書生,得了大夫好大一碗消食的湯藥。

幾天考下來,末了從貢院出來的人,一個個神采奕奕,縱然有題目答得不盡人意,哭喪著臉的學子,但多數人都是面色紅潤,腳步穩健,這哪裏是來吃苦考試的,放到不知情的人身上,還以為知府大人犒勞眾考生呢。

謝見君府試跟著熬了三場,學子們中間中袖時,他還得忙著秉燭閱卷,數日折騰,等著放榜之時,他反倒是又清瘦了幾分,外衫松松垮垮地掛在身上至晃蕩。

雲胡特地請了大夫前來給他調理身子,一日就要喝上好幾茬補品,直補得他火氣旺盛,在府衙處理政務時留了鼻血,這可嚇壞了同處一處的陸同知,當即就要去尋大夫。

謝見君好說歹說地將人勸住,說自己無事,只是天幹氣躁。

他哪裏好意思說是被小夫郎流水般的補充填得心氣太旺,但即便已經找到理由搪塞過去,但仍有“知府大人殫精竭慮夙夜匪懈,哪怕是身體抱恙,仍是力疾從公”的流言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