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第2/3頁)

一提起子春,沈卓面無表情的面色終於有一絲絲的松動。

靜候了片刻,他抿抿嘴,將自家夫君過世後,娘家厭棄,不肯收留他和子春父子倆,以及婆家親戚打秋風的事兒一一道了出來。

“這也太過分了!”滿崽氣癟,猛地一拍大腿站起身來,腦袋磕上馬車頂,他捂住傷處跌坐回座位上,憤憤然道:“這算是哪門子親戚,該說是生啖人肉的畜生!”

“好了好了,你先別氣。”雲胡心疼自家崽子,登時就把人拉到跟前來,細細打量他磕著的傷處,好在馬車頂上沒擱置勞什子尖銳之物,乍一撞上去,只瞧著輕微紅腫,並無大礙。

他輕揉了兩下,眸光繼續落回到沈卓身上,看他眼神疲憊而木訥,浸著看淡一切的絕望,又禁不住聯系到自己。

當年在福水村,他亦是被村民喚作瘟貨,掃把星,是謝見君趕走了妄圖想要磋磨他的親戚,帶著他同人理論,找裏長要說法要道歉。

時至今日,再不會有人敢說他命格硬,克父克母,大夥兒就像是紛紛約好了一般,誇贊他旺夫,誇贊他一臉富貴相,更有甚者,說他天生就是要做官夫人的命,但多年前,他曾體會過的那些道不出口的心酸,已然深深地刻進了骨血中,這輩子都磨滅不掉。

一想到這兒,他對面前這哥兒的心疼憐惜之心暴漲,“你別怕,我這就帶你去報官,你只管將自己經歷的事兒,實話實說,知府大人會為你做主!”

然沈卓聽了這話,並未有丁點的高興,他輕搖了搖頭,“沒用的,大人能懲治得了一撥人,斷然不能懲治所有人,只要這祖屋和薄田在,就永遠擋不住他們,還是...還是別給他添憂了。”

“你這是什麽話?”滿崽出聲反駁,“你都敢捆著石頭去跳河,緣何不拼上一把?難不成,你不想帶著孩子過安穩日子?”

“你不懂...”沈卓苦笑,榮娘子有一句話說對了,子春是要嫁人的,他若是跟這些人沒完沒了地糾纏下去,誰知道未來婆母會不會忌憚他家裏這些亂糟糟的事兒?大不了,大不了他讓了便是,左右有手有腳,還能委屈著孩子不成?

滿崽的確不懂沈卓的心思,在他看來,只要有他阿兄在,就沒有斷不了的官司,先前周娘子被她家夫君家暴,被婆母欺辱,不照樣被判了和離,要回了自己填補賭債的嫁妝不說,現下還在甘盈齋做著活兒,美滋滋地和蘭月過著小日子。

如此多好,這哥兒怎麽就不聽勸呢?

他還想再說兩句,被雲胡一個眼神制止,倏地縮回座位上,再不吭聲。

雲胡給沈卓抵了帕子,讓他拭去眼角的淚,自己則清了清嗓子,繼續方才的話茬,“這各人有各人的思量和考究,我等替不得你做決定。但我想告訴你的是,一味地退讓,並不能這些人偃旗息鼓,只會蹬鼻子上臉,巴不得騎到你頭上去...這事兒我深有體會。”

沈卓猛地擡眸,看了他一眼,興許是不相信堂堂知府夫人,還有遭受過冷臉的時候,但他什麽也沒說,摟緊了挨著他坐著的子春,須臾又幹巴巴地道了聲謝。

雲胡不再堅持,除了這档子事兒,也沒什麽釣魚的心思了,索性就吩咐李盛源送沈卓父子倆回家,而他帶著滿崽去了趟醫館,想著這崽子今日不管不顧地下了河,扥得讓馮大夫把個脈,必要的時候,再開兩幅苦些的中藥,省得每每遇上事兒,都剃頭挑子一頭熱,直愣愣地往前沖。

“雲胡,你說那哥兒能聽得進你說的話嗎?”回程路上,滿崽悶悶不樂地問道,他實在是恨其不爭怒其不幸,但說到底,不是自個兒的家事,他說不得旁的,亦是不可能綁著沈卓是去報官。

“這聽不聽得進去,還是得靠他自己,我說的話,未必是對的,沒準他的考量,才是穩妥的。”雲胡不敢說,放到當年,他會做出什麽選擇,故而對於沈卓今日的顧慮,他能夠理解。

二人心思各異地回了家,徒留大福茫茫然,他咬著手指,眼巴巴地望著木桶中的“獨苗”,心想等會兒纏著王嬸給做成魚胙,他想吃了。

————

這邊,謝見君酉時散班,回到後院。

滿崽捧著剛從井裏撈上來的杏子,笑得眉眼彎彎地跟在他身後進了書房。

“阿兄,你嘗嘗今日剛送過來的甜杏,好吃著呢!我怕大福都吃了,特地給你留了些!快吃一個!”

謝見君怎麽瞧他這笑,都透著一股子的不懷好意,想起尋常這崽子有事兒相求於自己時,總是像今日一般殷勤,遂本著不願意拂了自家弟弟好心的原則,他還是接過浸得水靈靈的杏子,填進嘴裏。

果不然,

“阿兄,你能幫我個忙嗎?”滿崽一雙秋水杏眸瞪得溜圓,飽含濃濃期望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