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雲胡臉色煞白地坐在院中的石凳上, 分明是六月天,他手腳卻冰如寒石,心口似是窩著一塊石頭, 連喘息都變得艱難。

“怎麽了?哪裏不舒服?”急急慌慌趕回來的謝見君, 半蹲在他身前, 神色緊張地詢問道。

“沒什麽事兒, 就是有點嚇著了。”他緩了緩神回話, 語氣中夾雜著微弱的顫音。

“莫怕, 我在這兒呢,別著急,慢慢地吐息...”謝見君一下接一下地輕撫著他的後心,溫聲寬慰道。

“阿兄,先生已經去請馮大夫了。”滿崽一蹦一蹦地過來。出門時未來得及穿鞋, 剛剛季子彧將自己的外衫脫下來,小心翼翼地裹住了他的雙腳, 現下他走起路來些許的費勁。

謝見君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 道:“別亂走了, 去找個安穩的地方歇著。”

滿崽生怕雲胡動了胎氣, 愣是要守在跟前,說如何也要等馮大夫過來。

謝見君見狀便不再堅持著趕人,他重新斂回視線,揉了揉懷中小夫郎毛茸茸的額發, “好些了嗎?”

“不妨事..”雲胡壓下心中的驚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穩些,“你是不是要出門?城中這會兒怕是已經亂作一團了。”

謝見君點了點頭, 身為一州知府,這等危急的關頭, 他必然不能像尋常百姓那般,安逸地窩在府裏避難,故而,剛才去見許褚時,便已然喚當值的府役去召集人手。

等到府役們相繼趕到府衙,他已經利落地穿戴好緋色官袍,連冠帽都規規矩矩地扣在頭頂上。

“老大,發生何事了?”喬嘉年似是剛從被窩裏被他老爹揪起來,裏衣趔趄在外,連衣裳都系錯了扣,整個人瞧著邋裏邋遢,不修邊幅。

謝見君擰眉:“把衣裳穿好,像什麽樣子!”

喬嘉年垂首,將錯亂的扣子重新系好,撇撇嘴低聲抱怨了一句,“現在都啥時候了,老大你還在乎這個...”

謝見君彈了下他的額前,厲聲斥責道:“若是咱們都慌裏慌張,不成體統,必然會引起民心大亂,到時候你讓滿城百姓還能依靠誰?”

眾人一聽這話,連忙將身上的衣裳扯平整。

“謝大人!謝大人!”陸同知姍姍來遲,他家離著府衙要遠些,過來自然更費勁,況且方才發生了地動,城中百姓都倉皇地從屋中逃出來,好幾條街擠得水泄不通,故而耽擱到此刻,才趕過來。

謝見君擺擺手,見人齊了,登時就吩咐兵房的官員去清點庫中的帳篷,衣物等物資,現下還不曉得這場突如其來的地動能帶來多大的災難,他得提早做好準備。

兵房的官員一走,其余各房的主簿也紛紛被派遣回府衙,至於那些余下的府役,他分成了四列,由自己和陸同知以及另二人,各帶一隊人馬前去探查,

“這城南,城北,城東,城西四個方向,凡是見著有受傷的百姓,送去最近的醫館療傷,另,發生坍塌的屋舍要格外留心,倘若行進過程中,地動重蹈覆轍,就地尋找掩體避難,切莫驚慌失措,自亂陣腳。”

“是!”眾人接了命令,有條不紊地列隊,依照著他的差遣,紛紛四下散去。

原本還熙熙攘攘的堂前,片刻間安靜了下來。

“咱們也走吧。”謝見君將喬嘉年招來跟前。這小子做事兒一向冒冒失失,擱其他人眼皮子底下幹活,他還真不放心,遂但凡出公務,他都將人帶在身邊,這回也不例外。

“老大,咱們去城西嗎?”喬嘉年小心問道。城西那塊算是甘州的貧民窟,雖說去年拆除了一部分蓋作廉租屋,但仍是有大片大片破敗不堪的屋舍,家境貧寒的民戶賃租不起廉租屋,便不得不硬著頭皮,將就在裏面住著。夜半時分,地面晃動得如此厲害,連站都站不穩,很難說那地方的人能逃過一劫。

謝見君亦有此顧慮,故而利落地翻身上馬,招手喚府役們跟上。

往城西走的一路上,見著不少從屋中逃出來的民戶,因著是深夜,眾人衣冠不整,或赤腳裸膀,或身裹薄被,但唯一相同的是,他們的臉上都寫滿了驚慌與恐懼。

“城中有臨時避難所,大家可依據自身的情況,自行安排前往,目前尚不知地動還會不會發生,暫時先不要回屋,尋空曠處歇息。”謝見君一面安撫著,一面在沿途留下府役,帶民戶們撤離去安全的地方。

等到了城西,盡管來時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冷不丁看見倒塌的房屋,散落的磚瓦和灰頭土臉,血跡斑斑的百姓,大夥兒還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愣著作甚?”謝見君將傻眼的眾人喚回神,“先把受傷的民戶背離這塊廢墟,送去醫館。”

府役們如夢初醒,齊齊動手忙活起來,有拿著撬棍鐵鍁這兒戳戳,那兒鏟鏟尋人的,也有擡著步輿往外運送不能自理的傷者的,一時之間,“叮叮咣咣”的聲音響徹了整個漆黑的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