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謝見君的確是病了, 昨夜他在雪地裏坐了半宿,凍得整個人都涼透了才回書房歇息。

起早,眼瞅著過了往日盥洗的時辰, 喬嘉年仍沒聽著他起床的動靜, 硬敲門進來, 才發現人已經燒得渾身滾燙, 半昏不醒。

他趕忙知會了府裏人, 駕著馬車去南寧街請益元堂的大夫。

雲胡得知此事, 將倆孩子安置好後,急匆匆趕過來,剛一進書房就打了個寒噤,“這屋中怎這般清冷?”

明文正搬著炭火進門,聞言便道:“喬小子說他進門時, 窗子是半掩的,許是昨夜風大, 把窗子吹開了, 主君又睡得熟了些, 這才染了風寒...”說著, 他看了眼窗外朦朦雪色,嘆了口氣,“這麽大的雪,還不知道喬小子什麽時候能把大夫帶過來呢。”

“嗯..”雲胡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輕手輕腳地進屋撩開床邊的帷簾。謝見君額前搭著冷水浸過的帕子,睡得並不很安穩,他面色潮紅, 呼吸也斷斷續續,時不時還輕咳兩聲。

“去拿些水來…”雲胡頭也不回地吩咐著身後的明文。

明文倒了盞熱茶遞上前, “主夫,方才主君醒了一陣,說是擔心過了病氣給您和孩子們,叮囑您莫長留在此處。”

雲胡不吭聲,拿棉帛濡濕了茶水,洇了洇謝見君的唇瓣。

“怎麽、怎麽不聽話…”謝見君眼睛睜開一道兒細縫,認清坐在自己身邊的人是雲胡後,他啞著嗓子道:“不是不讓你過來嗎?”

雲胡扶著他坐起身,拿手邊上的皮裘將人裹得嚴嚴實實,見他眉宇間遮掩不住的纏綿病氣,心疼地嗔怪道:“你病得厲害,我如何不擔心?歇在書房裏也就罷了,竟還睡得那麽熟,連窗子被吹開都未曾察覺…”

謝見君摸了摸鼻子,沒敢說是自己故意敞著窗子,他喉間忽而湧上一陣癢意,連忙掩住嘴,臉別向他處猛咳了幾聲,扯得墻上的陰影也跟著晃了晃。

雲胡給他輕撫了撫後心,又讓明文換了熱茶,自然地遞到他嘴邊,“快喝些水潤潤。”

謝見君身子綿軟無力,連茶杯都端不住,遂就著小夫郎的手抿了兩口,“祈安和大福呢?”

“都病成這副模樣還惦記…”雲胡沒好氣道:“先生帶著祈安在院子裏玩雪,大福在小書房習字,兩邊各有人仔細看顧著呢,倒是滿崽沒去子彧府上,大抵看我脫不開身,一早跟著昌多去甘盈齋了。”

謝見君頷首,又止不住湧出幾聲咳嗽。他眸光穿過小夫郎,望向他身後的明文,“李盛源出門了嗎?”

“回主君,李管事兒方才便動身了。”明文道。

他這一病,需得去宮中告假,中間醒的那一陣,便是囑咐李盛源做這事。雖說領了協理封禪大典的差事,但戶部還有右丞坐鎮,缺他一個無關緊要,他也想學著方旬偷個懶,擋一擋這身外的糟心事。

雲胡自是也知道,見他生著病還操心這個,又操心那個,不由分說地將人按回到榻上,一層層厚棉被掖緊實,美其名曰讓他捂汗,好快些退熱。

謝見君心虛,一句辯駁的話也不敢說,就聽著小夫郎一面吩咐府裏人再給房內添些炭火,一面譴明文去灶房傳話,讓婆子做點清淡的吃食,末了還不忘尋人去迎一迎,請大夫一直未歸的喬嘉年,陀螺似的忙不轉,他又有些愧疚了。

————

喬嘉年請來的益元堂大夫是跟宮中太醫院的齊太醫一並進府的。

彼時,謝見君剛被雲胡耳提面命著閉眼歇息,府內下人便來報,說是聖上體恤謝大人宵衣旰食,身體抱恙,特許齊太醫前來診治。

“沒安好心...”雲胡在旁極小聲地嘟囔了一句。他也不知哪裏得來的消息,知道謝見君在崇文帝跟前受了委屈,這會兒聽著是宮中派人,心裏尤其不舒服,“打著診治的旗號,還不曉得要折騰什麽呢。”

謝見君失聲笑了起來,拍拍小夫郎的手背以示安撫,見小廝引著齊太醫進門,他掙紮著坐起身,披了件外衫側倚在榻上。

常被儒冠束起的黑發,如今淩亂地散落在肩頭,有幾綹還濕津津地貼在額角上,襯得人面容愈發憔悴。

齊太醫一瞧,心中便有了分曉,他上前拱了拱手,“謝大人,老夫受聖上之命,前來為您診脈。”

謝見君撩起衣擺,配合地伸過手去,就見這齊太醫搭在他腕間停頓了片刻,緩緩開口道:“大人,您這寸口脈浮而緊,是為風寒侵表,經氣凝滯之象,待老夫為您開副方單,您照著服用兩日湯藥,便可痊愈。”

“有勞您費心了。”他道了聲謝,重新又躺了回去,瞧那病懨懨提不起勁來的孱弱模樣,任誰也不會覺得有假。

齊太醫不緊不慢地提筆寫下藥方,交由一旁已經端好送客架勢的雲胡,“夫人,可否請您去煨些厚厚的米湯來,這劑湯藥的藥性烈,大人受寒體弱,服用前須得喝些米湯先暖暖脾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