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你發現相伴二字不過如此,接近死亡的那一刻,依然是孤獨。(第2/5頁)

盛以晴等大眼睛看著陳撰的臉,仿佛一時沒有認出他——

好久不見,這人竟然染了一頭銀色頭發,兩只耳朵各戴了一只銀色耳圈,他穿著一件廓形的黑色衛衣,脖子上綴著銀鏈子。見她這麽瞪著自己,喉結滾了滾,不自在摸了摸頭發:“咳……你公司給我打電話說你住院的時候,我剛從理發店出來,這不剛辭職,加上馬上要去加州了,就……就換了個造型。不好看?”

“還行。”盛以晴笑笑,伸了手指,示意陳撰把腦袋伸過來,像擼自家的金毛犬一樣弄亂他的頭發。

陳撰低聲悶笑,抓了她的手,掌心貼在自己臉上:“你工作能不能別那麽拼?又不需要你掙彩禮,也不需要你養家。”

“等今年年終獎發來,我就攢夠首付了,可以把我現在住的房子買下來。房東姐姐一直在等著我買呢哈哈哈。”說到這裏,盛以晴伸手拽著陳撰的耳朵,指尖撥了撥他的耳圈,皺起眉頭:“你還打了耳洞?”

陳撰唔一聲,頂著一頭潮到令人發指的發型,說話聲音卻溫柔,“都怪 David 他們,說出國前就應該好好做個發型,本來就是想稍微燙一燙,結果他們幾個連哄帶騙,最後大家全都染發了,他倆一個紅毛一個灰毛,看起來特別傻。”

David 是這一屆 UCLA 電影學院的同學,人也在北京,據陳撰描述,此人就是個有電影夢的紈絝,之前就參投過幾個小網劇,自拉了群以後,加上盛以晴忙,陳撰便整日與 UCLA 電影學院北京分隊的這幾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計劃著讀書以後的瀟灑生活。

好在盛以晴的胃炎不算嚴重,合盛的醫療保險大方,然而她苦於連上醫院的時間都沒有,借著這次機會,幹脆也做了個全身的體檢。

這兩日的盛以晴都只能吃流食,到黃昏的時候,陳撰出了一趟醫院,順帶買了一張陪床用的充氣床和一些住院的物品。急性腸胃炎不算嚴重,加上盛以晴住的是國際病房,醫生護士照顧妥帖而周到,然而陳撰堅持要陪著,端茶倒水喂藥,小護士冷眼旁觀這位大帥哥,雖然頂著一頭銀發,做的事情卻還挺靠譜,末了,低聲對盛以晴誇到:“難怪現在大家都愛姐弟戀,果然弟弟帥氣粘人還靠譜。”

盛以晴一口藥差點沒有噴出來,無情揭穿:“他 31 了。比我還大兩歲。”

這樣的造型突變,讓陳撰發現,盛以晴盯著他看的時間變得多了起來。晚飯後他牽著盛以晴在樓道裏散步,黃昏從病房過道的窗玻璃裏透了進來,他們沿著醫院長長的走廊慢慢走著,窗戶外面的夕陽也一點一點沉下去,直到他們走到走廊盡頭,窗戶外面只剩下一絲金邊,勾勒在西邊的山巒與高樓之上,那是夜的邊界。

陳撰轉過臉去,揉了揉耳朵,不自在問:“你為什麽一直看我?”

愛人的視線有溫度,也有重量。

盛以晴卻說,“你吻我一下。”

他一怔,隨後笑了,傾身下來,將吻印在她的額頭上,又緩緩移到她的唇角。盛以晴閉著眼,臉上睫毛輕輕扇動,竟然是有些緊張。陳撰頓了頓,捧著她的臉,細細看了會兒,吻卻遲遲沒有落下。

盛以晴詫異睜開眼,只見他看著自己,似笑非笑:“你怎麽……臉紅了?”

“出軌……”盛以晴張了張嘴,輕聲說道,“你換了個造型親我,好像……我出軌了一樣。“

“啊?”

下一秒,就見盛以晴將連埋進他懷裏,仿佛頗為回味,“確實,還挺刺激的。”

“……”

忽然病房內傳來一聲緊鈴,將這對小情侶的擁抱打斷,有人大喊“醫生、醫生!”。陳撰和盛以晴趕緊退到了一旁。

片刻後,幾個護士和醫生步履匆匆趕來,沖入了病房,醫生和護士低聲商量了一些什麽,又傳來幾聲設備連接、啟動的嘀嘀聲。接著,聽見屋內傳來醫生的話語:“你的先生,已經去世了…請節哀…”

下一秒,病房裏齊齊爆發出了一陣巨大的、崩潰的不像人類能發出的哀嚎聲。

盛以晴怔在原地,渾身發涼,兩個人不知所措互望一眼,緊緊牽著彼此的手。她這才意識到,他們是在醫院,在一個,時時刻刻,充斥著生老病死的地方。

夕陽徹底沉下去了,窗戶外是黑沉沉的一片,不再能看到光。走廊上的燈光打下,讓一面面窗戶化作了鏡子,反射一個個病房內的人生百態:從化療室裏面色蒼白的戴著絨線帽的少女;在互相攙扶站起的老夫妻;劇烈咳嗽,強撐起身子卻只能將痰吐在保溫杯裏的中年人;替病床上人插止痛泵、清理尿壺的看護……

他們很快很快地走到了自己病房裏,躺在各自的床上,牽著手,半晌,盛以晴忽然問道:“你說,什麽是白頭偕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