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五章 唯一的光亮(第3/4頁)

他能怎麽樣?以一己之力,去改變黑白不分的朝廷律法?還是以一己之力,去掀翻是非不明的皇朝官府?

原來惡有惡報,只是弱者在奈何不了作惡強者的情況下,一廂情願的愚蠢奢望罷了。

這世道根本沒有善有善報,只有人善被人欺。

在這個魚龍混雜的漕運碼頭,陳奕終於認識到了世道的黑暗面目,他知道自己太過渺小,面對世道規則,能做的不是什麽改變,而是適應。

什麽是善報?錢財,地位,權力,還是美人?

要收糧就得種地,要有錢就得做生意,要有權力就須科舉入仕……這些東西不是靠善良能獲得的。

陳奕決定用雙手去獲取。

他埋葬了族叔,在那個寒冬的大雪天裏,走進了以往仇視唾棄的永順船行——這是一家黑船行。

從那時起,他擰起刀子浴血拼殺,每回械鬥,下手都極狠,能砍頭絕不砍身子,能砍要害絕不碰手腳,倒在他刀下的對手越來越多,很少有還能爬起來的。

每回械鬥完,他都傷痕累累,有好幾回次是差點兒沒命。

他不曾害怕。

比起被砍死,他更怕屈辱的活著,怕一輩子看不到吐氣揚眉的希望。

他更不曾憐憫誰,因為沒人會可憐他。

要想出人頭地,不再忍受無止境的欺辱與不公,他必須拋棄一切道義束縛,踩著別人的屍體往上爬!

漸漸的,他在碼頭有了兇名。

船行的中上層開始注意到他,並教會了他修行。

在踏入鍛體境的第一天夜晚,陳奕趁著夜黑風高,潛入了那個盜賊家人的屋子裏。

這些人,因為他賣身給永順船行換取的三百兩賠償,現在過得衣食豐足。陳奕在碼頭見過他們,都活得很開心,笑口常開。

他叫醒了這家人,在對方驚恐目光中,殺光了這家人,一個也沒留,全部一刀斷頭。

殺完人,早就嗅到肉香的陳奕,去廚房找到了半鍋羊肉。

他出來坐在門檻上,背對著屋子裏的一具具斷頭屍體與滿地鮮血,在清幽的月光下,抱著鐵鍋,認真仔細的吃完了半鍋肉。

吃得酣暢淋漓。

第二天,他把這些人的人頭,在族叔墳前一把火點了,燒熟,埋進了土裏。

在陳奕成就禦氣境的次日夜,他潛入那個毆打老嫗,在牢房裏對他百般折磨,差些將他活活弄死的衙役家,擰斷了對方的脖子。

天亮前,他又來到那個抱著律法文本,判定他有罪要賠償盜賊的官差家裏,用匕首足足捅了那官差五十多刀,將其捅城了一灘肉泥。

官差的腦袋,最終也被陳奕帶到他族叔墳墓,點燃燒熟了埋進墳前。

“陳管事,等這件事了了,你成為永順船行大管事,往後家財萬貫,就能溫香軟玉,有許多美妾了。”

在陳奕妻子來上過茶後,鄭玉卿大概是覺得對方不夠漂亮,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跟陳奕調侃了一句。

陳奕卻搖搖頭,正色道:“糟糠之妻不可欺,在下此生都不會納妾。”

“哦?”鄭玉卿沒想到陳奕是這樣的回答,而且回答得這麽正經。

陳奕笑了笑,“讓公子見笑了。”

因為心懷怨憤,他在進入永順船行後,日漸暴戾,行事無所顧忌,道德已經被他漸漸拋棄。

之所以沒有在感受到這個冰冷世道的濃厚惡意後,徹底變成一個橫行霸道的惡人,並且還能撿起道德,年復一年變得平和,不欺壓良善不欺淩弱小,全因他那個並不太漂亮的妻子。

在黑船行械鬥多了,難免會有仇家,有一回,他夜晚回家路上被仇人襲殺,雖然成功擊敗了對方,自身也傷得極重,勉強支撐到家門口就暈了過去。

要不是當時還只是鄰居的妻子及時相救,給他包紮傷口止了血,他當晚就會失血而亡。

妻子雖然長相一般,但溫婉賢惠,善良柔情。因為對方體貼入微的照顧,陳奕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情。

自從族叔身死,陳奕已經心冷如鐵,這個世道肮臟黑暗,充滿不公與醜陋,所謂的盛世繁華,在他看來不過是物欲橫流、弱肉強食,荒唐且可笑。

是妻子讓他那顆冷硬的心再度溫熱。

兩人成親的那天,陳奕領悟到一個道理:這世道是一座苦海,面目可憎,沒什麽值得真正留戀的,只有愛自己和自己愛的人,是黑夜中唯一的光亮,值得一輩子去珍惜——哪怕是付出生命!

從那一天起,陳奕的拼搏奮鬥有了溫暖的理由。他不想讓妻兒受到任何欺負,他想站到更高的地方,在這個時刻充滿齷齪危險的世道裏,擁有為他們遮擋一切風雨的能力。

為此,他不惜一切!

“陳管事,我有件事要跟你說說,你附耳過來。”已經跟陳奕閑聊片刻,覺得對方戒備心應該有所放松的鄭玉卿,和煦的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