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九章 陳安之的寒冬(上)(第2/3頁)

“唐大人,你怎麽抓人、抓誰、怎麽刑訊,下官管不著,但你想向陳氏身上潑臟水,這是癡心妄想,陳氏可不是軟柿子,你會付出代價!”

唐興被陳安之噴了一臉唾沫,並半點兒也不在意,他施施然將一份供詞放到桌上,淡淡道:

“供詞在此,怎麽能說是本官汙蔑?人證物證俱在,本官不過是秉公辦差而已。陳大人,你說,有了這個人和這份供詞,作為推事院該不該追查,本官要不要履行職責,也訊問一下陳大人?”

“訊問”兩個字落在耳中,陳安之轉頭看了看那尊大甕,不由得遍體生寒。

皇帝設立推事院之初,就說得很明白,劉氏、龐氏、鄭氏、呂氏之案體現出很多官員,因為爭權奪利已經不顧大義,瀆職枉法,以小觀大,皇朝吏治現在出了問題,到了該整頓的時候了。

設立推事院就是要協助禦史台監察百官,既然禦史台立足於上,那麽推事院就立足於下,故而推事院門前設萬民箱,有冤屈或者知道哪些官員有不法之舉的官民,都可以往萬民箱裏投放狀詞、文書,由推事院核查相關事宜,以求達到還大齊一個吏治清明的朝廷,給百姓一個朗朗乾坤的目的。

皇帝這番話自然沒問題,有宰相帶頭同意,百官也說不話來。

但官府辦事,嘴上說得越是大義凜然,實際做起事來就越是陰暗卑鄙。

推事院開始辦差後,門前的萬民箱就成了一些人告密的絕佳通道,於是政見不合的官員互相檢舉揭發,有私仇的官員汙蔑對方品性不端,被官差緝拿過的地痞聲稱官差收受賄賂,想要趁機發財的流氓捏造事實。

在此之前,只有禦史台的官員可以風聞奏事,即便說的事情不對也不用負什麽責任,但彼時大家就算爭權奪利,好歹都是有官身的存在,做事終究要講究底線。

而在推事院成立之後,人人都成了匿名禦史,普通人揭發汙蔑他人還不用負責,沒有底線的大有人在,於是告密誣陷之風盛行,並且愈演愈烈。

當此之時,若是推事院仔細甄別萬民箱中的文書,秉公辦差,那自然可以控制事態,並且將事情往好的方向引導。

然而推事院是怎麽做的呢?

但凡是涉及官吏的檢舉,唐興二話不說先傳訊官吏到推事院,有不來的就直接緝拿。官吏到了推事院之後呢?唐興就會出面“請君入甕”。

但凡是進了推事院的官吏,鮮有能安然無恙走出去的,絕大部分都會被“坐實”各種罪名法辦。

原因再簡單不過,三木之下何求不得,熬不過嚴刑峻法的官員,為了從生不如死的痛苦中解脫,寧願招認自己有罪——哪怕他們沒有罪。

短短數月以來,大大小小數百名官吏被推事院下獄。

燕平城一時風聲鶴唳。

到了現在,牢獄中一些機靈的流氓地痞、罪犯人渣,已經有了領悟:只要狀告了對的官吏,就有可能立下告發之功,從牢獄中出來;而如果立下的功勞足夠大,還有可能搖身一變,成為朝廷官吏,加入推事院!

在這種形勢下,推事院的核心實權人物唐興,就成了讓官員們聞風喪膽的酷吏、魔鬼。

陳安之不認為自己進了大甕,能在被煮熟之前不精神崩潰。

就算他可以咬牙堅持到最後,陳安之也知道,依照唐興的性子,對方會在他神智不清的時候,抓著他的手在供詞上畫押!這種事,他這些日子可沒少見。

他非常清楚,唐興這個人根本沒有底線!

對方想要對付哪個官吏,只需要吩咐一聲下面的地痞流氓,萬民箱自然就會出現狀告文書,而後他就可以堂而皇之拿人審問。

就像現在,陳家的書坊管事會被抓到推事院牢獄,就必然有人告發了他,而只要管事到了這裏,唐興想要什麽樣的供詞不是手到擒來?

陳安之作為推事院官員,豈能不知唐興這幾個月為了更好的刑訊逼供,創造出了多種嚴酷刑訊手法?“請君入甕”之外,還有例如“突地吼”“見即承”“鐵籠牢頭”等等。

“唐興!你到底想要什麽?!”陳安之站著厲聲叱問。

謀反是這個世界上最惡毒也是最容易讓皇帝忌憚的罪名,皇朝之內,還有什麽罪責,能比覬覦皇帝的大位更嚴重的?偏偏謀反都不需要太多實證,只要皇帝點個頭,一些蛛絲馬跡都足以讓人舉族傾覆。

在推事院之前,世家之間相互鬥爭,還要拼命給對方下套,為對方網羅罪名,辛苦搜集對方的罪證,現在倒好,推事院竟然直接就給陳氏安上謀反這種罪名,可謂是省事到了極點,也沒底線到了極致!

唐興如果真要坐實陳氏謀反的罪名,自然沒有那麽簡單,陳氏畢竟是世家大族,底蘊深厚;但陳氏家勢不強,在門第中排在末尾,推事院如果全力對付陳氏,以唐興現在喪心病狂的風格,陳氏不說立馬傾頹,也絕對不會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