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七章 危難之際(4)(第3/3頁)

到了梁山,耿安國的差事就是劫道。

一起行動的兄弟們自稱為豪傑,耿安國也是這樣大聲喊的,但他內心深處知道,自己就是個劫匪。

既然是劫匪,手上就免不得沾人命,哪怕耿安國本意不想這樣,但經不住對方反抗,有時候反抗還很激烈,是跟他拼命。

到了需要拼命的時候,是非對錯已經不重要,道德禮義也沒了存在之地。

第一次殺人後,在深林中毀屍滅跡的地方,耿安國佇立了很久。

他記得那天的烈日很耀眼,茂密的樹葉也遮擋不住,他想躲進陰影裏,卻始終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記得那天的山風很涼,雖然是炎炎夏日,卻讓他覺得骨頭發寒,雙腿禁不住有些發抖,似乎站不太住;

他記得那天的山林格外寂靜,寂靜到讓人頭皮發麻,總是擔心有鬼魅撲過來,商賈臨死之際的哀嚎與咒罵,始終縈繞在耳邊不肯散去,在寂靜中格外清晰刺耳。

耿安國一遍遍的問自己:這個商賈是不是惡人?

如果是,那殺了也就殺了,自己這是替天行道,為民除害。

但如果不是呢?自己豈不是冤殺了好人?

一個殺好人的人,一定是十惡不赦,應該被千刀萬剮的。

自己要真殺了好人,跟那些魚肉鄉裏的狗官,欺壓良善的惡霸有什麽區別?

就算商賈是惡人,那是不是已經惡到該殺的地步?

如果商賈是惡人,他的夥計,商隊的護衛,是不是都是惡人,是不是都該殺?

自己上梁山,為的是不受狗大戶的鳥氣,活得自由自在,難道是為了殺好人?不分好壞就殺人的劫匪,還能說自己是替天行道?

下回劫道的時候,自己是不是該在動手之前,問一問對方是不是好人?

可誰會說自己是惡人?誰會覺得自己是惡人?

那根據對方的言行舉止來判斷他們的品性,是不是就可以避免誤傷?可面對一群要搶劫自己的悍匪,哪個血性男兒會慈悲善目?

那一天,耿安國心中無法解決的問題有太多,就像他殺完人後,扶著樹幹嘔吐的酒肉殘渣一樣多。

可當耿安國把這些問題,說給見他面色不好來關心他的山寨兄弟時,對方卻渾不在意道:我們幹的就是殺人越貨的買賣,想那麽多還吃不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