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二章 一線光明(4)(第2/3頁)

他有心發火,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商稅最大的來源,當然是價值高的貨物,一匹上等絲綢,可頂許多布匹。絲綢、瓷器、茶葉這些商稅的重頭,以往很多都是賣給京畿之地的世家、官吏、富人、大戶。

現在京師沒了,河北地千裏之地也沒了,那些人的家財都沒了絕大部分,哪裏還能像往常一樣,買那麽多貴重物品?這些東西自然短了銷路。

唯一不受影響的,就只有從東南出海的船隊,可僅憑這條路,到底是不能跟以往三條路相比。這樣一來,朝廷的賦稅收入又要下降許多。

宋治強忍著悲憤:“鹽鐵如何?”

鹽鐵之利,冠絕天下,自管仲之後,歷朝歷代都是官營鹽鐵,也是朝廷賦稅的一個大頭。

戶部尚書的頭都觸到了地上,低聲道:

“陛下容稟,這些年來,鹽鐵稅收一直在下降......如今是國戰時期,天下礦產鐵料很多都要充作軍需,制作成甲胄兵刃,賣往民間的少了,賦稅自然也就......少了。

“至於鹽稅,河北海畔所產的海鹽已經淪落敵手,蜀地井鹽雖然沒有受到影響,但河北地失陷後,食鹽銷路大減,鹽稅也少了很大一部分來源......”

說到最後,戶部尚書的聲音就像是蒼蠅,漸不可聞。

宋治氣得滿面通紅,豁然起身,巴掌狠狠拍在案桌上,震得大殿都似抖了一抖:“三軍將士在前方與敵寇以命相搏,你們現在是要告訴朕,朕是既保障不了他們的飯食,也保障不了他們的軍餉了嗎?!”

國庫沒錢,的確會導致這個局面。

“陛下恕罪!”

“陛下息怒!”

陳詢與戶部尚書驚惶得連連叩首。

宋治五官一陣抽動,臉上陣青陣白。

末了,他還是坐回了皇座。

惱怒歸惱怒,現實卻就是這麽個現實。丟了京師,丟了河北地,丟了西域商道,就會造成這麽大的影響,朝廷的稅收是一定會大減的,這是一個惡性循環。

亂世征伐,核心就是搶錢搶糧搶地盤,有了更多地盤更多百姓,就能有更多稅收,君主才能有更多錢糧,去招兵買馬擴充軍隊強大自身,進而爭奪更多地方。

沒有地盤沒有百姓,不僅沒有糧食,沒有各類資源產出地,也沒有那麽大的商貨市場,國庫自然就沒有充盈的稅收錢財,就做不了更多事。

好半響,宋治勉強冷靜下來,他面容蕭索,內心的苦悶悵然再也掩蓋不住,喟嘆著對韓昭道:“都督,你都看見了,皇朝只是丟了河北地,沒了西域,時局就艱難至此......

“若使鄆州再被攻克,且不說中原之地如何,齊魯必然被北胡順勢攻取——齊魯大地雖然不如東南賦稅多、物資豐富,但也是皇朝有數的富庶之地。

“屆時此消彼長之下,敵強我弱,形勢就越發艱難了!

“倘若局勢再進一步惡化,朝廷連中原大地都失去,那......中原可是我大齊皇朝,人丁最多的地方!”

他沒有再說下去。

無法再說下去。

“陛下,趙寧一定......應該......或許......陛下!”韓昭幾度張口,想要寬慰宋治,說趙寧必定、也許能守住鄆州,能擊退北胡先鋒兵馬,然而話到嘴邊,他卻怎麽都說不出來。

以四萬雜兵,怎麽可能戰勝北胡先鋒精騎?

擡頭間,察覺到宋治淒苦的眼神,韓昭再也忍不住,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宋治慘然一笑:“如果趙寧這一戰能贏,鄆州守得住,西河城守得住,就算國庫虧空,朕總有時間想想辦法,向淮南大戶借調——哪怕是強行征調一些錢糧。

“可要是鄆州守不住,北胡大軍順勢而來,朕,又哪裏來的時間籌措糧秣?天下人失去抵擋外敵的信心,又怎會甘願把家財拿出來?

“屆時朝廷威嚴大損,朕若是強行征糧,激起地方大戶豪強反抗,後院失火,只怕大齊覆滅在即吧?”

聞聽此言,陳詢等人莫不是神色大變。

“陛下切莫有此念,我大齊的江山是鐵打的,區區胡虜絕不可能奪了去.....”

“陛下萬勿憂心,皇朝一定會有辦法......”

陳詢與戶部尚書話雖說得漂亮,但在這般局勢面前,若是鄆州守不住、齊魯守不住、中原守不住,他們除了以頭搶地,又還能做什麽?

宋治再度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他在臣子面前保持了十幾年的帝王威儀,在今日可謂是折損了不少。

然而局勢到了這個份上,在皇朝危亡的事實面前,於人前勉強維持的帝王威儀,又還有什麽用?

就在君臣痛苦難擋、絕望不已的時候,一聲響亮急切的呼喊,從行宮大門方向急速靠近,越來越大。

“報!大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