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二章 拿起刀(2)

十幾個官差,代表的是官府皇朝,為首的還是禦氣境修行者,在李大頭這些底層平民眼中,他們就是權勢與力量的象征。

而現在,對方頃刻間便盡數被久經壓迫、怒火難平的三十幾個漢子,在幾個青衣刀客的帶領下,給亂刀剁成了肉泥。

眼前的這一幕,讓李大頭仿佛瞬間回到了數月前,在大牢看見獄卒被左車兒砍得四分五裂的場景。

又仿佛回到了十余年前,再度看到了松林鎮城頭懸掛的一排官吏、惡霸人頭。

同樣的震撼,同樣的恐怖。

不同的是,今日的左車兒沒有出手。

些許蝦兵蟹將,他已是不必親自出手。

李大頭艱難的咽了口唾沫,一時間心潮起伏五味雜陳,既覺得痛快解恨,又不能不遍體生寒。

官道上殺完人的民夫們,在怒火消散後,看著屍體淒慘的官差們,哈哈大笑者有之,茫然矗立者有之,轉頭嘔吐者有之,惴惴不安者亦有之。

匹夫一怒,血濺五步,熱血上頭放手發泄的時候固然暢快,可事情做完了,手上沾了官吏的人命,成了不容於皇朝的罪犯,心情就不得不跌落谷底。

日後該怎麽辦?

李大頭也不禁為這些人擔心。

這時,他聽到了左車兒淡漠的話語:

“前日我能救你,今日我能救你,卻不可能一直救你。自助者天助之,你是想繼續在狗官惡霸的壓迫下苟延殘喘,還是願意為改變自己的命運奮起一搏?”

人生的巨大、艱難選擇擺在面前,李大頭張了張嘴,無法立即給出答案。

左車兒沒有等待他回答的意思,話音方落便邁步而出,以李大頭無法理解的方式,僅僅是三四步,就到了百丈之外的土包上。

李大頭心中一動,猛地意識到左車兒剛剛這個問題,恐怕不只是問他個人,也是問那些曾經被左車兒幫助過,乃至是被所有青衣刀客幫助過的窮苦人。

果不其然,左車兒站到土包上後,問了官道上那些民夫同樣的問題。

短暫的沉默後,有剛剛參與砍殺官差的血性悍勇之輩,帶頭站了出來,舉著手中帶血的長刀,先是忿忿不平的爆了幾句粗口,而後滾刀肉一般地大聲道:

“狗日的官府,不給我們活路,不把我們當人看,堂堂的漢子七尺之軀,豈能日日被豬狗一樣驅使打罵?

“青衣人除惡刀,某早就神往不已,是漢子就該這麽痛快的活著!自今日起,某願跟隨左大俠左右,請左大俠帶領我等,殺盡那些狗官惡霸!”

說罷,他持刀下拜。

他身後的殺官者群體中,有幾人對視一眼,一起走了出來,同樣是朝著土包上的左車兒下拜,其中竟然還有個粗通文墨的,大聲道:

“此生願為青衣人,此手願持除惡刀!請左大俠收留!”

其余人等皆道:“請左大俠收留!”

這些人都是松林鎮的百姓,知道左車兒的俠名義行,多半還認得他欽佩他,此時見左車兒是青衣刀客的頭目,知道跟著他不會太吃虧,自然知道該怎麽選。

手上沾了官吏的人命,想要回去過安生日子已經不可能。

之前參與追殺官吏的三十多名漢子中,有二十幾人陸續站了出來,下拜之際七嘴八舌的表示願意跟隨左車兒,殺出一個堂皇大道來。

他們有的高舉俠義大旗想為窮苦人出頭,有的則是喊著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血賺,有的還說早就想快意恩仇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只是苦於無人帶領。

除了這二十幾個血性漢子,剩下的十來個人,之前是熱血上頭才追殺官吏,現在熱血冷卻只剩下滿心驚懼,有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有的還想著法不責眾。

至於大部分沒有參與追殺官吏的民夫,先前就在觀望不敢出手,現在更是不會以身犯險去跟官府作對,官府的權威根植人心,不是誰都有勇氣反抗的。

勇者只是少數。

就像國戰期間,能夠離開妻兒老小、生計差事,敢於投身軍營趕赴沙場的,也是極少數——十個漢子中能有一個就算很不錯。

畢竟眼下皇朝大軍攏共就不到兩百萬,其中還有相當部分是戰前的流民軍隊、各地駐軍,哪怕加上戰死的,對比整個大齊的男兒也是非常少。

左車兒對能收攏二十幾個漢子很滿意,這個占比不小了,眼下畢竟不是國戰,而是讓他們為自己而戰,長刀向松林鎮一指:

“回松林鎮,殺官放糧,懲奸除惡,救濟鄉親!”

二十幾個漢子無不紅著臉大吼:“殺官放糧,救濟鄉親!”

至於這裏的糧食,左車兒讓那些不願投靠他的民夫們就地分了,各回各家去。

李大頭猶豫半響,跟上了左車兒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