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2/2頁)

她說自己無父無母,沒有族人,孑然一身,下山無助之時被琮瀧門門主浮清仙尊收為弟子,帶回了門裏。

又說這是她第一次出門做任務,要去深山裏采靈藥,途中嗅到了同類的氣息就找了過來,正好看見了蛻皮期半死的陌奚。

陌奚啟唇,將她的妖丹還給她。

那妖丹在他體內遊走了一圈,帶來濃郁溫暖的馨香,又帶著他的氣息回到了蛇姬的丹田。

不似草木、不似花果,沒有任何一種類似的味道可與之比擬,這特殊的馨香令陌奚晃了晃神。

不是叛徒,只是個鄉下來的傻子,他想,被仙門拐了都不知情。

附近群山連綿,山中天材地寶無數,可猛蛇毒蟲更加無數。

她這樣的蛇妖,對仙門來說是再好不過的工具。

只是不知,這條雌蛇是如何破了自己閉關幻陣的。

陌奚沒有多問,被抽出了蝕骨釘後,他全身疼痛痙攣,無暇多話,只靜靜地聽著雌蛇說話而已。

他懶得和這樣的蠢貨多說什麽,所以每當雌蛇看向他時,他只是安靜地微笑,很少言語。

一連半個月,雌蛇夜夜到訪,從不缺席。

她每次都偷偷摸摸地來,除第一日外,此後的每一天都帶著鬥篷兜帽。

她靦腆地解釋,師父不準她私下去見妖精。

“你該聽師父的話的。”陌奚彎眸笑道。

浮清說得沒錯,她不該去見妖,尤其是他——但凡他不是重傷在身,早就擰斷了她的脖頸。

“我知道瞞著師父不好,”茯芍翻下兜帽,沖他羞赧地笑了笑,“可你、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同類,我放不下你。”

“同類。”陌奚輕輕慢慢地咀嚼著這兩個字,像是聽見了什麽有趣的話語。

茯芍欺身前來,搭著他的雙肩,鼻尖幾乎相抵,交纏著氣息。

雌蛇啟唇,黃玉般的妖丹從她口中渡出,又一次喂進了陌奚體內,替他療傷、滋潤他的身體。

“師父於我有再生之恩,”她貼著他的唇鼻,呼吸近在咫尺,“我視師父為父,視琮瀧門為家,可有時候……”

雌蛇眉間微蹙,似是不知如何形容。

她的呵氣落在陌奚臉龐,兩人之間親密如同情人,僅隔一線。

“對了……就是這樣,”她擡眸對陌奚羞怯地笑道,“在仙門,人和人之間絕不能靠這麽近。我喜歡誰,都不能和他們親近、不能在他們身上打標記……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初來乍到,她想給新的領地、給喜愛的東西打上氣息標記。

這樣的舉動,在仙門裏被判為“嬴蕩”,被視作“放浪”。

她喜歡師父,喜歡師兄,除了磨蹭糾纏,茯芍不知道還能如何排解心中膨脹的歡喜。

如此眾多的喜歡沒有發泄的出口,叫她憋悶得不知如何是好。

陌奚吞下了她的妖丹,擡手摟住了雌蛇的腰背。

“你是蛇,”他偏頭,越過了那一線之隔,抵上了她的額,“你不該待在人群裏。”

在他貼上來的那一刻,雌蛇潔白禁欲的仙袍之下立刻化出了蛇尾。

幽暗的洞穴裏,那條蛇尾上的鱗片瑩玼如黃玉,妖嬈地迤邐了半丈有余,根本不是道袍所能遮蔽。

她露出了半身原型,本能地卷住了陌奚的雙腿。

纏繞、收緊……像是終年困在籠中的鳥終於能舒展一次翅膀、像是箱子裏的貓終於能伸一次懶腰。茯芍心中飽脹的喜歡湧進蛇尾,一圈又一圈,緊密地纏在陌奚腿上,表達著蛇的喜愛之情。

陌奚眸中劃過笑意。

他擡手撩起雌蛇的發梢,偏頭含進了嘴裏。

人皮之下,蛇性銀靡。

他們是同類。

茯芍纏了一會兒陌奚的腿,不敢用力,那裏剛取出蝕骨釘,傷口還未愈合。

雖然猶不滿足,但這已是她入仙門一年以來第一次“纏纏”了。

在師門裏,就算她憋得發瘋想找棵樹纏纏,都會被嚴厲呵斥。

所有人都說,只有粗鄙的邪妖才會這麽做,她入了仙門,就該有仙門弟子的自覺,絕不能再做出如此低俗的舉動,敗壞琮瀧門的名譽。

茯芍張口,那枚妖丹在陌奚體內遊走了一圈,又回到了她體內。

她戀戀不舍地收回尾巴,戴上兜帽,對陌奚說:“好啦,我要回去了,明天再來看你。你的傷也好了很多,再有兩天就能痊愈。”

陌奚口中的發絲隨著她起身而被扯出,有一根脫落,半垂在了他唇邊。

他倚在石壁上,溫柔且疏離地笑著,同她告別,“有勞。”

如果沒有男人唇邊的那根發絲,方才繾綣的一切都仿佛只是錯覺而已。

今晚之後,陌奚對這條雌蛇的殺意便作罷了。

不管怎麽說,她的確為他解決了一個大麻煩,讓他擺脫了蝕骨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