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第2/3頁)
如果不是街道上那麽多的流民,余嘉鴻有種回到曼哈頓的感覺。
侍應生過來把他們的行李拿了下來。
“姑爺,請!”鐘經理伸手。
余嘉鴻走進酒店,乳白色的大理石鋪地,璀璨的水晶燈布滿整個穹頂,雕塑墻壁,豪華中透著典雅。
鐘經理親自帶著余嘉鴻進了電梯,上了十六樓,兩邊墻壁掛著西洋畫,鐘經理從侍應生手裏接過鑰匙,打開了一間客房,這個客廳都有香港鴻安酒店套房的兩倍大,裏面是法式風格的裝修,墻布、窗簾和家具花紋成套。
“姑爺,酒店有三個餐廳,俄式餐廳、法式扒房和寧波菜館,您可以試試我們法式扒房的菜,在上海法國菜裏數得上號。”鐘經理說,“您休息一下,如果想玩的話,隔壁電影院、舞廳,還有可以去賭場試試手氣。”
余嘉鴻點頭:“好,謝謝!”
鐘經理走了之後,余嘉鴻解下了圍巾,摘了手套,換了一雙拖鞋,拉開了窗簾,窗外大雪紛飛。
房間裏電話鈴聲響起,他過去接電話:“喂!”
是唐先生來電:“小余先生,我是唐海生,我們的糧食已經進倉,我現在要和難民救濟會的陸會長一起去難民營,你要不要去看看?”
“您稍等一下,我馬上來。”
余嘉鴻戴上圍巾和手套,換了皮鞋,下樓去。
唐先生已經等在大堂,他身邊還有一位大約六七十歲的老先生,唐先生介紹說:“這是英美公共租界工部局華人董事,陸勇卿先生,也是我們的難民救濟會的會長。”
“陸老先生,您好!”
“這次真的多謝興泰輪船鼎力相助了,要是糧食再不過來,寒潮來臨,饑寒交迫中,有多少人會死。”陸老先生和余嘉鴻握手。
“應該的。”余嘉鴻伸手,“兩位請。”
余嘉鴻和兩位一起上了汽車,他們前後各有三輛車。
從繁華到窮困有時候只是一個轉角,車子到一整片窩棚前面停下,那裏一個個用蘆席卷成了半圓形,用竹竿支撐起了一個個窩棚。
前面的空地上搭了一個涼棚,涼棚裏幾個人正在拿著勺子給排著隊的人們舀粥。
他們前後都有印度巡捕保護,看見他們過來,人們讓出一條道來。
余嘉鴻看到大鐵鍋裏是摻著米糠的粥,一人一勺,陸老先生說:“第一是糧食確實不夠,第二是怕有人來冒領,所以谷子過來沒有脫殼直接打碎,願意吃這種糠粥的,總歸也是挨餓的。”
余嘉鴻點頭:“確實如此。”
陸老先生指著一整片到河灘的窩棚說:“這一片的滾地龍,大概有三千多個,住著五萬多難民。”
一個穿著單衣單褲的女人,一手牽著一個五六歲的孩子,那個孩子身上裹了一件破棉襖包裹到膝蓋,下身什麽都沒穿,他邊上有個十來歲的小姑娘,身上更是只穿了一件夏天穿的短袖衫,下面的褲子露出了小腿,腳上一雙草鞋。
穿著長衫的工作人員,往他們的洋皮鍋裏舀了兩勺糠粥,那個媽媽喜極而泣:“阿大、阿小,我們回去吃飯。”
余嘉鴻裏面西裝外頭羊毛呢大衣,尚且在室外感覺冷到骨子裏,他們呢?
而這母子三人又不是個例,裏面身上有棉襖的,可能只是少數,大多數人衣衫單薄。
余嘉鴻看著外頭紛飛的大雪,戰爭已經讓人流離失所,而老天爺似乎並沒有憐惜這些在生死邊緣掙紮的人。
“小余先生,要是能夠忍受這裏臟亂臭的話,我們一起往裏走一走。”陸老先生說。
“自然。”余嘉鴻答道。
窩棚和窩棚之間大多也就留了三尺左右的距離,將將一個人通過,因為人多,汙水匯成了溝渠,就是大冬天都散發著惡臭。
光著屁股的孩子席地而坐,大人用腳踢孩子讓他起來,叫他跳起來。
有個女人發髻梳得幹凈齊整,身上衣服雖然單薄,但是看得出是綢緞,手裏抱著一個不滿周歲的嬰兒,孩子身上裹著一件男衫。
“打仗了,能有命在就不錯了,這裏有多少人,以前是殷實的人家。”
再往前一個跟剛才船上那個小姑娘差不多大的女孩兒,蓬頭垢面,兩條像是棍子的腿裸露著,一雙眼睛在沒有肉的臉上,大到極其可憐。
余嘉鴻實在忍不住想要解下脖子裏的圍巾,被陸老先生攔住:“小余先生,上海有幾十萬難民,你都這樣幫,幫得過來嗎?連能喝到粥,也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走吧!”
余嘉鴻看著那個孩子,腦子裏是剛才看見的小姑娘燦爛甜美的笑容,他還是解下了圍巾,蹲下包在那個小姑娘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