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第2/2頁)
“謝謝!”余嘉鴻留下一件水貂內膽的黑色大衣,又選了一條類似應瀾給他挑的格子圍巾,還要了條駝色羊毛針織圍巾和一頂毛呢爵士帽。
送走了百貨公司的人員,余嘉鴻啞然失笑,自己介意唐先生和陸老先生在這樣的境況下還過著奢靡的生活,自己何嘗不是如此?
電話鈴聲響起,余嘉鴻接電話,李先生說他已經在樓下。
余嘉鴻套上了新送來的這件水貂內膽大衣,再戴上圍巾、帽子和手套,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再下樓。
“余先生,陳老板在藥店,離開這裏不遠,我們走過去?你看可行?”
“好啊!”
余嘉鴻到酒店櫃台拿了一把雨傘,跟李先生一起往外走。
走出酒店大門,穿過一條馬路,一連排店鋪,店鋪下有走廊,余嘉鴻收了傘,不過長廊裏也不好走,到處都是躲避風雪的流民。
有店家在門口煮著一大鍋的熱水,邊上放了一碟洋皮碗(搪瓷碗),讓冷得打哆嗦的流民可以汲取一些熱量。
他們到了一家店鋪門口,店鋪櫥窗邊也擁著很多人,也有店裏的員工在給他們舀東西,看上去比純粹的熱水要粘稠些。
正在舀米湯的店員跟前面的人說:“今天大雪,晚上在街上是過不下去的,願意去南市難民營的,等下跟我們一起走,那裏擴搭了帳篷,至少有個擋風雪的地方。”
“太多了,人實在太多了,這個鬼天氣,又冷成這樣。”李先生說。
“上海以前沒這麽冷嗎?”余嘉鴻問。
“我們這兒可能幾年都不會下一場雪。”李先生嘆息地帶著他進店鋪,“現在米價高漲,真的舍粥,誰也吃不消,陳老板把這些店鋪每天一成的營業額拿出來,熬了米湯給難民。”
這一口米湯只能說有總比沒有的好。
余嘉鴻是挨過餓的,重慶政府在打仗,南洋那裏一下子沒有想得周全,他們這群人過去,忍饑挨餓是家常便飯,餓到心慌,到胃燒灼地疼,可他們那時候畢竟背後有南洋在支撐,可以盼望支援,但是這些人呢?能熬過今晚的大雪嗎?
一個穿著長衫馬褂的中年男子從樓梯上快步下來,焦急地說:“這些藥怎麽還沒送過去?快點啊!”
夥計應聲:“馬上就去了。”
“陳老板。”李先生叫。
陳老板快步走過來:“李老板。”
“這位就是喬老板介紹的余先生。”李先生介紹。
“你好。我看到喬老板的電報了,我如今只是經銷藥品和紡織品,我是處於銷售端,輪船運輸這塊暫時用不上。”陳老板語速極快地說道。
這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緊張資源,他一上來就拒絕了?
“老板,紅心床單廠說原料不足,實在給不出這麽多被單。”有個夥計來跟他說。
“辣塊媽媽的。”他沖過去拿起電話,“這些是南市難民營要的床單,你答應要給我的,我知道這幾天床單好賣,可我跟你訂的是什麽時候的事?今天這個天氣,明天一早,收屍車又要堆成山了……”
這個陳老板掛斷電話,跑過來說:“李老板,我要去趟紅心床單廠,我知道要把糧食和物資運進來也著急,現在這個天氣是顧頭顧不得尾了。我……”
“老板,何神父打電話過來。”夥計又在叫了。
陳老板沖過去:“何神父,我知道,我親自去追。哦!對了,我這裏有位南洋輪船公司的客人,他有從香港到上海的輪船,您看您有沒有什麽能用到的?好,好!我把他帶過去,等我從紅心床單廠回來在去您那裏。”
陳老板快步走過來:“李老板、余先生,跟我的車子,我去紅心床單廠,你們去南市難民營何神父那裏,好不好?”
“好啊!”余嘉鴻看這個情況,也不是陳老板要怠慢自己,而是確實這個天氣變化,陳老板實在無法顧及。
他上了陳老板的車子,陳老板跟司機說:“先去紅心,然後送兩位去南市難民營,你再來紅心接我。”
“好的,老板!”
陳老板這才轉頭:“余先生,實在對不住。我現在是焦頭爛額,是這樣的,何神父是法國人,從日本人攻打上海,難民湧入,你知道無論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都認洋面孔。何神父為了難民奔走,法租界外頭的南市建立了難民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