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獨我不得飲春風(三)

與此同時,水墨般的線倏地勾勒出一只巨手,無聲無息朝歸柳這裏抓來。

是瘋犬的玄凝術!他不是還沒醒?源明小賊消息有誤!

嗽月妖君深知玄凝術的厲害,當即縱身遠遠避開,便見那只巨手一把抓起歸柳,祝玄的聲音自高處傳來:“傳音符遞得漂亮。”

說話間,烏雲般的秋官們紛紛落在妖府內,熟練地四下散開,圍獵妖兵的圍獵妖兵,搜尋地牢的搜尋地牢,按兵不動的便潛伏暗處。

看這架勢,絕不會是方才的小打小鬧,且瘋犬之難纏有目共睹,更何況還讓歸柳捅出那麽大的紕漏,硬碰硬絕非上策。

嗽月妖君心念急轉,忽然張嘴重重一噴,籠罩妖府方圓十裏的妖雲奇霧驟然沉下,他身形一晃,眨眼消失在雲霧深處,只留下幾聲冷笑:“別急,來日方長。”

他正要將懸浮半空的帝君淚收回,卻聽祝玄開口道:“妖君光囤積障火,怕是用處不大,怎麽?這些年湊不到足夠的九幽黃泉水?”

此言一出,嗽月妖君一下僵在原地,但聞腳步聲漸近,很快,祝玄破開雲霧,停在不遠處。

他面上似笑非笑:“環狗妖君府上曾有一洞窟九幽黃泉水,前些日子突然消失了,莫不是是妖君所為?”

嗽月妖君緩緩轉過身來,淡道:“少司寇知道不少啊。”

他等祝玄接話,可這頭瘋犬偏偏不說話了,背著手只上下打量他,殺意若有若無。

嗽月妖君不願被一介小輩當耗子拿捏,森然道:“少司寇,別以為這麽輕易就扳倒我,你還差得遠!”

祝玄搖了搖頭:“我是有話想問妖君,只是千頭萬緒,正想如何問。”

他忽然擡手,一道玄音結界降下,阻絕了交談聲外泄。

“還是先從相顧帝君說起。”祝玄垂下睫毛,左邊眼尾一粒疤痕艷若新血,“上古時,上下兩界有無數妖亂禍患,可其中禍害最深最久遠的,卻是天界相顧帝君之禍,直到今天還有暗中追隨者,說起天下第一禍害,非相顧帝君莫屬。”

嗽月妖君“呵”地一笑:“蠢物小輩懂什麽?不過一群苟活天道秩序下的蟲豸!”

祝玄沒搭理他,繼續道:“帝君之亂勉強平息,障火卻一直零星存續,直到數萬年前,陳鋒氏走上了相顧帝君的老路,聽說他們做得更隱秘,聚集了許多厲害妖族,想必嗽月妖君也是其一,不過看起來,現在妖君成了唯一。”

不知此話觸動了什麽,嗽月妖君的神色反而變得異常平靜。

他深深吸了口氣,沉聲道:“有宏願者從來不少,然而意志真正如鐵堅硬者,卻是極少。障火修行猶如踏線行走萬丈懸崖之上,他們敗在途中,縱是無可奈何,卻也雖敗猶榮,好過那些轉頭就朝天界搖尾巴的墻頭草無數。”

祝玄擡眼望向他,聲音低沉:“妖君說的雖敗猶榮,也包括環狗妖君?”

剿殺環狗時,他已覺得此事有蹊蹺處。

以環狗妖君的本事,即便借助障火修行,能提升的幅度也有限,壞處倒是肉眼可見的大,且看他掩藏障火如此嫻熟,多半是有誰暗中唆使。因妖君能無聲無息搞出那麽大一片障火海,祝玄曾懷疑是天界勢力摻和,提到天界勢力,十有八九是源明帝君。

然而他想不通的點在於,障火泛濫對源明帝君有何益處?

直到這位嗽月妖君浮出水面,他才摸清了些許輪廓。

嗽月妖君似是對環狗極不屑,冷道:“他算什麽東西!只曉得妖力的蠢貨,遇到黑線蓋頂又嚇得屁滾尿流,自爆行蹤,根本不配成事!”

他不等祝玄再說話,又道:“少司寇,我是看你似乎知道些什麽,才陪你廢話這麽多。我嗽月不敢自稱無敵,倒也不會妄自菲薄,我老實告訴你,即便再來十個刑獄司,也留不住我。現下輪到我問你話,你如何知道九幽黃泉水與障火之關聯的?”

這倒確實是實話,憑他有身外化身,加上障火,真想捕獲,怕是要賭命。

祝玄想了想:“回答妖君之前,容我做些推斷,無論對與不對,妖君來去自如,不差這點工夫。”

嗽月妖君未置可否,只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祝玄思忖片刻,方道:“當年天界兩次大劫,妖君多半認為是陳鋒氏的布置起了效……”

“裁斷。”嗽月妖君立即出言糾正,“你猜的不錯,陳鋒氏在天界做過許多部署,雖然被搗毀了不少,但從裁斷最初發生地來看,還留著隱秘處未被發現。”

祝玄恍若不聞:“妖君這些年應該一直在等第三次大劫,可惜大劫遲遲不來,你便決定自己出手。你和源明帝君如何勾搭上的,我不知過程,但以源明老兒的做派,他應該是想借你的手做見不得光的事,自然不會虧待你,所以你一直默默無聞,還能騙到天界神職安排……等一下,獒因妖君那件事——那幾個山河之神的關系是你調查提供的吧?天界巡邏官可沒這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