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豈有明燈為君來(終)(第4/5頁)

所以不能輸,她不會停下,無論還要跑多久,無論遭受怎樣的痛楚。

曾經星星點點不成型的執念此時像是被擰成了一團,屬於吉燈少君的,屬於仙丹的,屬於書精的……她曾經所有的不甘,所有的苦楚躑躅,所有的依依不舍,都化作同一個聲音:她要和他一起離開這裏。

高高躍過最後一根冰刺,肅霜已經能望見黑暗邊緣的些微光明,快了!快到了!

那一點小小的光明越來越亮,越來越近——已經能聽見了,清朗的風聲,諸神此起彼伏的議論聲;她足夠靈敏的鼻子也聞見了,隱隱約約溫暖的花草香氣,凡間正是盛春四月,春光明媚。

走吧!他們一起走!離開這片窒息的黑暗,回到陽光下!

肅霜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化作一段絢麗的光,奔向陽光燦爛的塵世間。

*

又是一年春來到,天宮小花園的梨花盛放如雪,儀光沿著白玉小道一路緩緩行來,靜靜欣賞美景。

沒一會兒,忽聽身後響起個熟悉的聲音:“儀光!”

她含笑轉身,果然見歸柳快步走近,他如今成了刑獄司的暫代少司寇,一身白金交織的少司寇官服倒也襯得他頗有氣勢。

“這身衣裳很適合你。”儀光很有誠意地誇贊。

剛誇完歸柳的臉就紅了,結結巴巴:“真、真的嗎?”

……剛才是,現在可沒氣勢了。

儀光笑著搖頭,返身繼續緩緩往前走,歸柳亦步亦趨跟著她,像是懊惱自己的磕巴,反而鉚足了勁反誇回去:“儀光這身神將裝也分外好看!”

是啊,多少年了,她又成了神戰司正神將,這次是堂堂正正憑自己本事坐穩的,歸柳也兢兢業業做了暫代少司寇,可每回遇著他,他還是改不掉磕巴臉紅的老毛病。

儀光見歸柳手裏提著一只精致的茶點盒,不由笑道:“又去拜訪雍和元君啦?”

歸柳掂了掂茶點盒:“是元君點名叫我過去一趟,說她掐指一算,這兩日少司寇和肅霜應當有動靜了。”

提起這兩位,他們不由得沉默了片刻。

算算時間,那一場落在下界吞火澤的大劫已是三百年前的事了,水德玄帝將上代天帝的過往公示於眾,四方大帝連帶許多神尊都等在大劫外,等待著災難的終結。

之後季疆也來了,不顧一切想沖進大劫,是水德玄帝攔住了他,可他還是放出天帝神像,試圖在大劫裏把祝玄拽出來。

再後來發生的事,只怕連四方大帝也沒弄明白。

其時儀光和歸柳都下了界,與諸神一同守在外面,他們只能看見季疆的天帝神像,光芒一會兒濃,一會兒淡,終於能聽見踏風聲從死寂的大劫裏傳出,但狂奔而出的只是一團清光。

那團奇異的清光最終被水德玄帝帶回天界,而季疆在昏迷了十日後,離開天界再也沒回來過。

三百年了,最後一場大劫的余波漸漸歸於平靜,沒有了大劫陰影,諸神也不再如從前那般熱切地盼著天帝血脈回歸,無論如何,天界早已習慣沒有天帝了。

事到如今,也只有他們這幾個老相識還時常聚集起來,探望一下那團奇異的清光。

歸柳一面朝前走,一面道:“你也是來探望他倆的吧?想想早些年來探望還得排長隊,眼下倒是空閑了。”

儀光聽他語氣裏帶著傷感,索性換個話題:“最近可有聽說季疆神君的去向?”

季疆身上發生的事也叫諸神摸不著頭腦,他身上的天帝血脈消失得無影無蹤,簡直聞所未聞,天帝血脈還能消失?然而無論怎樣難以置信,事實就放在眼前。

大家都說季疆是因著失去天帝血脈頹廢不振,故而不肯回天界,可儀光卻覺著不像,季疆離開南天門時十分決絕,多半是為兄長和肅霜的遭遇黯然神傷。

歸柳嘆道:“少司……季疆神君來去如風,誰都摸不清他的行蹤。只是苦了刑獄司幾個守門的秋官,棲梧山那邊十天半個月就來神仆哀求哭訴,可我們也找不到他啊。”

棲梧山動不動派神仆來刑獄司哭求已經持續了三百年,聽說是青鸞帝君中了季疆的蛇毒,成天只像塊木頭躺床榻上,偶有能動彈的片刻,便會派神仆來刑獄司找季疆。

他們之間究竟有何恩怨,便實在猜不透了。

說來說去都是些煩心事,儀光正欲繼續換話題,忽見前方偏殿裏呼啦啦跑出好幾個神官,見著他倆,神官們急道:“清光!清光有動靜了!”

*

當年從大劫中撲出的清光,最終是被水德玄帝安置在了天宮一處偏殿內。

據說那裏曾是祝玄幼年時與母親居住的地方,可惜被天界第二次大劫毀了個精光,最近才把這裏修葺完整,神工司竭力恢復其原有模樣,回廊上爬滿了仙紫藤,院中還有一座小雲池,可以在裏面望見下界的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