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霜降(五)(第2/3頁)

這幾十名侍者與陸驤一樣皆出身無我書齋,多年常伴陸雨梧身邊,陸驤自摔斷了腿後,便傳信出去,今日趙縣令等人帶著受傷不醒的陸雨梧回來縣衙不久,他們這些人便匆匆趕到。

“若不是你一再阻攔我去南州,我也不會在此地與你分道。”

陸雨梧一手輕扶在左肩,他接過那侍者遞來的熱茶,垂眸看著陸驤,“你起來,既受了傷,就該好好珍重自身,不要再跪。”

陸驤稱是,由身邊那名侍者扶著站起來,他小心地看著陸雨梧,茶碗裏浮起的熱煙暈淡少年眉眼,他遲疑了片刻,還是道:“公子,如今閣老已經知道,我們還是回京去吧。”

他原以為公子只是暫時出遊,所以才敢跟著公子出來,哪知公子越走越遠,他作為侍者,卻不敢違背,只好半道上給書齋傳信。

到了堯縣這地界,陸驤方才明白過來,公子哪裏只是簡單出遊,他分明是要直奔南州!

“南州已近,我絕不會在此時回京。”

陸雨梧抿了兩口熱茶,嗓子好受許多。

“公子……”

陸驤面露焦急,“不過是一個已經瘋癲的犯官的一面之詞,根本不足為信,他說在往南州的貨船上見過周家小姐,周家小姐就一定在南州嗎?何況這都已經七八年過去了,那周家小姐說不定已經……”

“陸驤。”

陸雨梧只一聲,陸驤刹那斷了話音,不敢再往下說。

“周家一十三口是你與我一同收葬的,”茶煙繚繞裏,陸雨梧凝視他,“你我都知其中並無盈時,那時我便在周世叔墓前立誓,我一定會找到她。”

陸驤如何不知呢?

他比公子大了八歲,當年公子才八九歲時,他也有十幾了,周家遭逢大難,周大人與家仆一共十三口人的屍首無人收殮,還是公子用光自己所有的壓祟錢讓他去買了個方便才全了周大人身後的尊嚴。

“公子,可是人海茫茫,你們相別數載,人面已改,萬一找不到呢?”

陸驤不禁問道。

“所以我才任何消息都不能放過,”

陸雨梧看著他,“你也知道祖父對我並無期望,我不仕,自然一生閑散,我有的是時間找到她。”

陸驤聽聞此言,不由眸中一黯。

他跟在公子身邊最久,在周家蒙難前,公子曾是名滿燕京的神童,但在那之後,公子入“無我”書齋至今,無人知曉陸閣老唯一的嫡孫身在何處,更無人記得他的名字。

“公子……”

陸驤開口還想再勸,卻聽陸雨梧道,“對了,與我一道的那位姑娘呢?她的傷勢如何?”

姑娘?

陸驤反應了一瞬,才想起來,“趙縣令說,那女子是殺官道茶棚中四十余慶元府鹽商的真兇,應該已將她下獄。”

“什麽?”

陸雨梧一瞬撐起身,牽動了左肩的傷處,他拂開陸驤伸來的手,穩住聲音,“你也不攔?”

“是屬下的罪過。”

陸驤低頭,他當時只著急公子的傷勢,根本無暇他顧。

“快去請趙縣令。”

陸雨梧將茶碗給了一旁的侍者,說道。

侍者領命,出去將在外頭幹站了許久的趙知縣請了進來,趙知縣甫一入內,便嗅到一味若有似無的清苦香味,再細嗅之下,竟還冷沁回甘。

他這個當縣官兒的,自詡有些見識,但往內室走的這會工夫,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這到底是什麽香。

“公子。”

進了內室,趙知縣方才站定行禮,卻聽那位年約十七的公子道,“敢問趙縣令,你何以斷定那位細柳姑娘便是殺慶元府鹽商的兇手?”

趙知縣愣了一瞬,連忙解釋,“公子有所不知,此案並非本官胡亂臆斷,而是有人證指認。”

哪裏鉆出來的人證?

陸雨梧輕皺一下眉,道,“你有人證指認她有罪,我亦敢作證她無罪。”

“什麽?”

趙知縣小心擡頭,只見那少年神清骨秀,一張面容蒼白,他心思轉了幾轉,想著譚應鵬的死,他一臉為難道:“公子,此女所犯實在是重案,下官怕是不好……”

“趙縣令誤會了,我不是要你因我而對她徇私。”

陸雨梧打斷他,“我為她作證,是因為我當時也在那裏,我親眼所見殺人者另有其人,而非她。如今她身有重傷,不能在牢獄久待,還請你先放她出來。”

“她的清白,我來證。”

陰雲早散,天邊出了太陽,薄薄的一層光根本照不到縣衙的牢獄裏,驚蟄與花若丹跟在喬四兒的身後越往裏走,裏頭越暗。

“喬老哥,”一個獄卒從那頭過來,打眼一瞧前面的人是僚友喬忠,便打了聲招呼,再看他後頭,“這不是四兒嗎?來幫你爹看大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