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立冬(四)(第2/3頁)

細柳頷首,隨後看著她道:“花小姐本是千金之軀,驟然喪父失了怙恃,又一門心思要上京為父伸冤,本就十分不易,對人警惕些也是好事。”

她頓了一下,又說,“正如你所懷疑的那樣,在南州之時我答應護送你上京的確不是因為錢財,但並非所有接近你的人都想要你的命或是你爹的玉蟾。”

花若丹眼底神光微動,“那先生是為了什麽?”

秋風輕拂細柳黛紫的衣擺,她腰間銀飾在日光底下閃爍冷光,“花小姐只需要知道,有人想殺你,自然就有人想要保你。”

“你心細如發,卻應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

細柳說罷,繞開她推門入房。

花若丹只聽銀飾輕響,隨後便是房門開合的聲音,倏爾靜下來,她在廊上坐著,慢慢垂下眼睛,髻後玉色絲繩隨風而蕩。

細柳在房中才換過藥穿好衣衫,驚蟄便從外面回來,他掀開簾子,見細柳在疊那件縫補過好幾處的衣裙,“都這樣了,扔了吧?”

“你願意破費?”

細柳將衣服放到一邊。

“……你連買衣服的錢都沒有?細柳,看你這窮酸樣!好像紫鱗山沒給你錢花似的!”

驚蟄笑話她道。

細柳坐在床沿,目光往他腰間荷包幽幽一掃:“你替陸公子辦了一趟差,應該賺了不少辛苦費。”

驚蟄一下捂緊自己的荷包,“這可都是我憑本事賺的!”

“那幾個人如何了?”

細柳問。

“還說呢,你給人身上劃拉的那血口子老長,”驚蟄這一早上一口水都沒喝,這會兒才一屁股坐到桌旁倒了碗冷茶灌了一口,又道,“失血過多,救是沒救了,我索性給他們用了點癢癢毒,死前到底也交代了點有用的。”

那幾個都是跟著康二的手下人,為避開趙知縣耳目,都安置在喬四兒那裏,驚蟄善用毒,自然也通些藥理,為免聲張,陸雨梧便讓人請了他去。

“什麽?”

細柳看著他。

“羅寧山那麽大一座山,那何流芳是真會藏,聽說是藏在一個什麽什麽洞裏,大概的路線那喬四兒都畫下來了。”

驚蟄說著,撇撇嘴,“不過那賊窩子裏可有兩千人,就縣衙這麽點人,即便再加上一個堯縣巡檢司,撐死了也不過快三百人,真不知道那陸公子要怎麽跟他們鬥?”

他索性擺擺手:“反正也不關咱們的事,我們都要走了!”

說罷,他掃了一眼床榻上,“你怎麽不收拾包袱?我都收拾好了!”

細柳端坐,淡淡看他。

“……你不是又要說走不了吧?”驚蟄一看她這副神情,便覺得真被自己猜中,“為什麽?咱們再耽擱,不知那花小姐又要生出什麽心思來!”

“這回不想走的是她。”

細柳道。

“她怎麽又不想走了?”驚蟄擰起眉頭,十分費解。

“她向陸雨梧交代了身份,請陸雨梧帶她上京。”

驚蟄一聽,冷笑,“我知道她根本就不相信你我,可她知道那陸公子的身份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怎麽偏偏這會兒才去向陸公子坦白身份尋求他的庇護?”

“陸雨梧先是幫我作證,如今又對羅寧山反賊之患一管到底,她觀察良久,終於肯信他的確是一個可以相托實情的正人君子,至少比你我要更值得她相信。”

“她僅有一條命,也僅有上京這麽一條路可走,謹慎一些也無可厚非,”細柳說道,“我看她未必也是真想擺脫我們,而是想給自己再添一重保護,畢竟陸雨梧身份尊貴,她若能在我們與陸雨梧兩方之間求得庇護,知鑒司就是再想要她的命,也會生出幾分忌憚。”

從南州來的這一路上,花若丹常是沉默的,但她的沉默便是她異於常人的敏銳,她始終警惕,也始終在權衡。

細柳平靜道:“她很聰明。”

“那咱們現在怎麽辦?”驚蟄道。

“若我此時不順著花若丹的意思,難免會引人猜疑,”細柳垂下眼睛,緩緩道,“我們在陸雨梧面前只能是普通江湖人的身份,他心思深,我們稍不注意便會被他察覺端倪。”

驚蟄聽罷,嘆了口氣,“那看來咱們只能跟他一道走了。”

“這也沒什麽不好,”

細柳側過臉,看向窗外,“他既有心思亦有手段,且都用在正途,我們與他一道,實則是我們撿了便宜,反倒少了許多麻煩。”

秋陽朗照了大半日,堯縣城樓上那顆頭顱血都流盡了,快到黃昏,大片的夕陽余暉被陰雲掩蓋,隱隱又有要落雨的架勢。

陸青山從外面回來,入了內室便俯首道:“公子,驛館從縣衙接了劄子,有馬往定水縣去。”

“這是給他的上官報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