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大寒(四)(第4/4頁)

細柳腦中轟然。

簌簌風動,竹葉飄落,他貼著她後頸的掌心太熱了,攥著她的那只手也是,唇上重碾,他滾燙的呼吸迎面,細柳感覺到他的手指貼著她手背皮膚好似難耐地摩挲。

細柳猛然回神,她幾乎是本能地收緊唇齒咬了他一口。

唇上的痛意喚回陸雨梧片刻神清,他呼吸一滯,滿目驚愕,一下推開她,如同不小心沾惹凡俗,沉淪欲望,卻又很快狠狠剝除它們的道者,他下頜緊繃,竭力隱忍,紅潤的唇上一點血珠冒出,他擡眸望了細柳一眼,一張面容更紅,聲音更啞:“對不起,改日……再向你賠罪。”

他幾乎是踉蹌起身,背影驚慌失措。

天剛擦黑,細柳與來福兩個回到府中,舒敖一見她,就上前來嘰嘰喳喳問她今天身體好不好,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細柳根本沒聽清楚他在說什麽,直直地往房裏去。

“你不吃藥,我就放蛇。”

雪花雙手抱臂說道。

驚蟄趴在床上一聽這話,他瞪了雪花一眼:“你敢!我……”

話還沒說完,他看見細柳走了進來。

細柳對上他的目光,腳下一頓,迷茫了一瞬,驚蟄有點不明所以,喊她:“細柳,你回來啦。”

“嗯。”

細柳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驚蟄有點摸不著頭腦:“她這是怎麽了?”

來福站在門邊,看細柳推開她的房門進去,這才回過頭來,小聲說:“可能就是單純地走錯屋了,大人回來這一路都好像有點……嗯,恍惚,我說啥她都聽不著。”

雪花和舒敖原本是不信的,直到細柳夜裏沐浴忘了洗頭發,雪花提醒了一聲,她才“哦”了一聲,又鉆回浴房裏去洗頭發。

出來又沒沖幹凈皂角水。

如此便又回去沖洗了一遍。

這樣折騰一番都半夜了,細柳才躺上床,外面月明星稀,風聲陣陣,她睜著眼許久,回想著聽濤軒抱廈裏的那杯酒。

姜寰的目的是花若丹。

若她沒有碰掉那杯酒的話。

那第二杯,則是姜寰對她的捉弄,若……陸雨梧沒有替她喝下去的話。

正值早春,外面還沒有什麽蟲聲,細柳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過去的,也許是忘了喝蟲茶,她又開始做夢。

夢中模糊,隱約可辨是個好時節。

一道圓月般的窗外,是蓊郁的花木,園中有蝶翩翩,一派春花正盛,她有一副很小很小的軀體,被一個面容不清的男人抱在懷中,他指著面前那張書案上,說:“你爹這輩子沒幾個愛好,這個園子算是我這輩子最得意的成就了,很快,今年秋天它就要建成了,到時候,爹帶你去看看。”

“世叔,我也要去。”

忽然間,那樣一道稚嫩的,略帶哽咽的聲音落來。

原來案邊還有個小孩,他才五六歲的年紀,不知道為什麽眼瞼都是淚,他擁有雪白的皮膚,梳起來烏黑的發髻,看起來可愛極了。

“好,都去。”

她聽見父親隱含笑意的聲音,像是又嘆了口氣:“你老師又偷懶了?”

那個小孩兒“嗯”了一聲:“他說這幾天外面花粉多,身上很癢,不能安坐,還不如睡覺。”

“你為什麽不換個老師?”她一下子從父親的膝上下去,走到他面前,“他總連累你挨打。”

“不行的。”

小孩兒吸吸鼻子,“一日為師,終身是師。”

她聽不懂,但看著他濕漉漉的眼睛,嘴上有點嫌棄:“那你也不要總哭啊,挨戒尺算什麽,我爹打我我都不哭的。”

這麽說著,她卻還是掏出自己的小帕子,胡亂在他臉上擦了一把:“別哭了,我想吃八寶鴨,你吃嗎?”

“吃。”

他說。

忽然間,所有畫面盡隕,轉瞬化為幽暗的林間小徑,伴隨風聲竹葉飛落,那少年衣袍如緋,他氣息炙熱的吻落來。

細柳猛然睜眼,一下坐起身來。

夢中所有幾乎在她睜眼的刹那模糊殆盡,她知道自己也許是做夢了,卻什麽也記不清,遍尋記憶,唯有最後的那個吻。

窗外月色照來。

昏暗中,細柳輕輕喘息,半晌,她手指輕碰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