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雨水(六)(第5/7頁)

“只是聽過這個名字。”

細柳淡聲道。

姜寰始終沒能從她那副眉眼之間發現任何端倪,半晌,他輕擡下頜:“細柳,不要再讓朕失望,花若丹至今下落不明,這本是你的失職,你去汀州取這個人的性命,是朕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若你再辦砸了這件事,那麽朕便會好好想想你是否還擔得起紫鱗山這份重任,你是先帝親自定下的山主,朕自然不會讓你卸任,但你做不好的事,朕會讓旁人來做。”

細柳當然明白姜寰這番話是什麽意思,若她不能完成汀州的任務,陳宗賢的手就可以名正言順地伸進紫鱗山,到那時,她雖還是個山主,可到時紫鱗山誰說了算,卻不一定了。

“細柳明白。”

細柳神情冷淡,俯身拱手。

姜寰坐在龍椅上,看著她轉身朝殿門外去,她衣擺上沾著濕潤的雪水痕跡,外面漫天的雪意很快籠罩她的身影。

她竟然沒有一點猶疑。

姜寰想起當初在明園當中,陸雨梧曾替細柳喝下的那杯酒,他眼底浮出一分譏諷,外面的天色不知不覺暗了下去,姜寰在萬極殿中召幸賀皇後。

子夜時分,賀皇後方才從萬極殿出來,她一張臉煞白,被宮娥扶上擡輿,寒風襲來,猛灌入袖,宮燈照見她白皙小臂上交錯的血口子,甚至還有青紫見血的咬痕。

她一下按住衣袖,垂下一雙通紅的眼,啞聲讓宮人們快送她回長定宮去。

陳宗賢便是在此時趁夜入宮,姜寰沐浴過後,穿了一身龍紋常服在萬極殿中見他,此時姜寰的心情似乎平復了許多,隔著一道簾子,瞥了一眼跪在那兒的陳宗賢:“陳卿,你真是可惜了,若你還在內閣,朕該有許多差事要交給你去做。”

怕沖撞天顏,陳宗賢一如往常那樣在臉上裹了一道長巾,他低著頭,說:“臣雖致仕,卻依舊是陛下的臣子,只要您有旨意,臣必當赴湯蹈火。”

“你是為朕著想的,”姜寰看著他片刻,不鹹不淡,“若內閣當中人人如你這般,朕也就省心多了,朕只不過想給朕的母後風光大辦一回聖壽節,那個馮玉典便吵得朕頭疼。”

陳宗賢道:“陛下為皇太後辦聖壽節,本是為盡孝道,馮閣老那個人臣是知道的,他是個直脾氣,大約是因為內帑沒錢,一時情急,才會沖撞陛下。”

“你還知道替他說話。”

姜寰心裏煩,臉上的神情也不耐:“朕才登基多久這內帑就沒錢了?”

“臣記得,當初修建護龍寺,一部分是戶部撥款,另一部分是先帝爺從內帑裏掏的錢,”陳宗賢說著,嘆了口氣,“哪曉得這護龍寺到底也沒修成。”

“臣聽聞您已下旨,讓陸雨梧去做汀州知州?”

他又問道。

提及此事,姜寰臉色一沉,隔著簾子,他睨著外面的陳宗賢:“你猜,他去了汀州之後,那塊地方會不會很熱鬧?”

陳宗賢眉心一跳,聽出這弦外之心,他立即跪了下去:“他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哪裏知道官場上的深淺?即便是去了,不該他湊的熱鬧,他也是湊不成的,但若他一定要上趕著去湊,臣以為,倒不如將他當成一顆棋子來用。”

“死棋?”

簾內,姜寰看著他。

陳宗賢低著頭:“死棋。”

姜寰滿意一笑:“朕已經下令,讓細柳去汀州除了他,在那之前,你便做好你該做的事。”

“細柳?”

陳宗賢擡起頭。

“陛下,她絕不會殺了陸雨梧!”

他說道。

“不,”

姜寰搖頭,意味深長,“她若還想坐穩紫鱗山主的位子,就必須殺了陸雨梧。”

陳宗賢乘轎出宮,一路燈火昏暗,他整個人都隱在轎子當中,如同一只見不得光的怪物,他懷著幽暗的心緒回到府裏,陳平提燈來迎,又為他除去披風,倒來熱茶。

“陳平,讓他們在汀州暫時收好手腳。”

陳宗賢捧著熱茶卻沒喝,聲音裏透著一股疲憊。

陳平應了一聲,又小心翼翼地道:“老爺,那陸雨梧真要去汀州?他去了那兒,若是……”

“汀州不是那麽好待的地方,那兒從來都是一灘渾水,無論誰去,也清不了,”陳宗賢摘下臉上的長巾,半邊臉頰上的燙傷凹凸不平,“咱們也是沒辦法,皇太後的聖壽節需要不少銀子,內帑裏不夠,就只能咱們去找。”

“陸雨梧去了那兒也好,”陳宗賢伸手摸向自己的臉頰,他的神情冷極了,“先帝當初定下花家女為皇後,很難說不是因為她背後的花家,花家在汀州是個百年的世族,慶元鹽政上也有他們的勢力,我們倒不妨趁此機會,借陸雨梧這顆棋子,鏟除花家,如此才好掌握慶元鹽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