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4章 Jungle(第3/5頁)

對於從犯,應當從輕、減輕處罰或者免除處罰。

介於葉坪在這起惡性犯罪的事件中到底參與了多少,除了祁醒的個人經歷以外,沒有直接證據可以界定,而現在嫌疑人身亡,按照法律應不追究刑事責任,經過雙方協商,祁家方面決定寬恕葉坪,不再追究對被害者構成側面傷害和心理傷害的責任。

雙方在法院簽署諒解書的那天,是葉伏秋跟著奶奶一起去的。

但是,祁醒卻沒有出現,只有祁家的兩位律師在場,祁醒已經簽完了文件,讓他們代勞。

父親的喪事剛過,祖孫二人都像是瘦脫了一層皮,奶奶也很在乎父親的身後名聲,到了地方,一直在和法官與對方律師道謝,還要鞠躬磕頭,卻被對方攔下了。

但葉伏秋看著奶奶哭腫的眼睛,什麽都明白。

奶奶怨恨祁家人。

在她眼裏,是因為祁家人的起訴,讓警察一次次到家裏,在父親身邊反復提及有關事件的事情,讓昏迷中的他聽到了,心裏郁結,才搞得身體突然就不行了。

葉伏秋相信科學,父親身體突然不行是因為很多因素構成,而且植物人到底能不能聽到聲音,有沒有思考能力,她不能確定。

但是她沒有反駁過奶奶在家裏的一次次痛恨辱罵。

奶奶沒有文化,有各種不科學的玄學說法正常,而且她老年喪子,白發人送黑發人,總該有個情緒宣泄的地方。

祁家當成了一個介質,能讓她老人家把痛苦悲傷都發泄出去,不至於憋著把自己再憋壞。

明白一切的葉伏秋,才是其中最麻木也最痛苦的。

簽了諒解書,葉坪不至於背著罪過去那邊。

葉伏秋拿著各種手續文档,攙著奶奶出來,法院下面的台階又高又多,曬得地面發白。

她仰頭看了眼烤人心肺的太陽,不知怎的,兩眼一黑,就倒了下去——再沒了意識。

那日天旋地轉的感覺,和現在很像。

但葉伏秋隱約記得,她倒下去的瞬間,有一雙手接住了自己,讓她免於從台階摔下去。

自己落入了一個寬闊的懷抱,像苦夏裏沒預兆的一場爽雨,是悲慘命運裏突然的一抹慰藉,葉伏秋努力想要去看,眼皮卻像粘起來了一樣,怎麽都睜不開。

……

生活的色調在父親去世這裏,劃下了黑白分界線,從灰色一點點過渡到黑。

大四的時候,葉伏秋如期待接到了老師帶給她關於專業保研的消息,為了這個校內研究生的報送計劃,她努力了三年,為研究生第一年攢的學費也有一些了。

就在葉伏秋準備簽署保研同意書的時候,又出了一件事。

她妹妹葉知春,大二在校生,竟然查出有孕六周。

因為這件事,她跑回濱陽,看見坐在婦幼醫院裏臉色慌張的妹妹,氣得差點給她一巴掌。

葉伏秋氣得雙眼發黑,抓著她憋不住火:“我是不是跟你說過,我不會再管你任何事兒!”

“葉知春,你膽子真大啊!”

她手指發抖,“跟亂七八糟的人談戀愛就算了,連措施都敢不做,你也不怕得了x病爛死!!”

“你懂自愛兩個字怎麽寫嗎!?”

“你還是個學生呢!你這學還想不想上了!?”

葉知春哭著跪下去,抱著她懇求:“姐!姐我求你了嗚嗚嗚……他跑了,我找不到他,他電話都成了空號,沒有家屬簽字我連人流都做不了……”

“告訴奶奶我會被打死的,最後一次,你就管我最後一次嗚嗚嗚……”

姐妹倆在醫院裏拉扯,被不少人另眼打量。

葉伏秋被妹妹拽著,就好像有個沉重的鉛球,拖著她人生的腳步,讓她連走都走不動。

她擡頭,看著天花板,心都涼了。

這麽大的事,葉伏秋沒辦法不告訴家裏人,家長過來之後,奶奶給了葉知春一巴掌,罵一句丟人東西,直接氣昏了。

葉知春也因為這件事,從那之後,一直記恨她。

家裏沒錢了,為父親住院治療,喪事辦理,花光了家底還欠了很多親戚朋友的債。

人流的檢查,住院,手術,還有藥物和保健品,還有後續她給妹妹做的x病排查,艾-滋病,宮頸癌排查等等,幾乎花光了葉伏秋的積蓄。

奶奶一病不起,沒辦法再出去工作,家裏的擔子瞬間砸到她一人身上。

姑姑雖然說會幫忙分擔,但她不能讓對方這麽費心費錢,畢竟姑姑還有自己的家庭。

半夜,舍友們都睡了,葉伏秋蹲在宿舍走廊,攥著被揉得褶皺的保研同意書,豆大的淚珠啪嗒啪嗒地往上面掉。

她把手指咬出血,都控制不出抽噎的哭腔。

她原本規劃好的,燦爛的未來,又這樣中途崩殂。

葉伏秋一直掙紮,希望改變命運,也就是在那一刻,只能無奈放棄的時候才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