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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早就放棄希望了嗎?”
“嗯。”她說,“但抓完一百顆愛爾普蘭星,是為了完成我的心願。而我的心願,只跟你有關,跟我無關。”
我愣了愣,沒有回話。
“所以我雖然早已放棄希望,但仍舊想達成我的心願。”她說。
“你的心願只跟我有關?”
“嗯。我希望你這輩子……”她突然警覺似的閉嘴,然後微微一笑,
“這心願不能說,不然就不能實現了。”
我看著她,心裏是滿滿的感動,一股暖流流經全身。
夕陽下山了,天色漸漸灰暗。
“明天下午你有空嗎?”她問“有。”
“那下午三點,在我家巷口碰面?”
“好。”
“對了,剛剛你說:‘你的願望可以實現了,只差你願不願意讓它實現而已。’”我說,“我不懂什麽叫只差我願不願意讓它實現。”
“嗯……”她拉長了尾音,似乎在猶豫。
“你又不想說了?”
“明天有機會的話,再看看。”
“你的再看看,通常看不到任何東西。”我說。
“明天如果可以……”她看著我,“我會說。”
“還要說你為什麽傷心欲絕。”
“你應該知道,我始終有語言表達障礙。”
“但我可以期待,你明天突然很有勇氣嗎?”
“嗯。”她微微一笑,“可以。”
這天晚上,我的心情很復雜,有興奮、期待,也有恐慌、不安。
重逢後除了那次一大早吃早餐外,碰面的時間都在晚上。
而今天和明天,都是在假日的白天,而且還是連續兩天碰面。
這讓我很興奮,也期待未來可以保持這樣的頻率。
但我也意識到,十幾年前她的不告而別讓我產生很多問號。
我曾經埋葬了這些問號,埋得很深很深。
今天她挖出一些問號,而且給了答案,明天她可能會挖出更多問號。
每當她挖出一個問號,我會隱隱感覺到當時的痛,
而她解答後,我除了恍然大悟和震驚外,竟然還感覺到另一種痛。
明天的我,可以承受更多嗎?
我抱著一堆疑問和很多不安,終於熬到隔天下午三點。
我提早五分鐘到,她準時抱著一盆綠色植物出現。
“還記得嗎?”她問。
“這是舞萩?”我很驚訝。
“嗯。”她說,“以前那盆在我出國時枯死了,這盆是上個月買的。”
這株舞萩應該有半公尺高,葉子依然青翠鮮綠,
也依然是長橢圓形的葉子,和頂端一些細長小葉。
所有葉子的顏色都很青翠。
“這株你試過它會不會跳舞嗎?”我問。
“有時候會。”她說,“但還是不太明顯。”
我們走到附近中學的圍墻邊,找張長椅坐下。
十幾年前應該也是坐在這裏吧,我不太確定。
“你唱吧。”她說。
“啊?”
“如果你能讓舞萩跳舞,我就說。”她說。
“好。一言為定。”
“反正只要有說就好,不用說太多。”
“喂。”
“我盡量鼓起勇氣。”她微微一笑,“知道要唱什麽吧?”
我點點頭,清了清喉嚨。
夢後樓台高鎖,酒醒簾幕低垂。
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
微雨燕雙飛。
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
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
曾照彩雲歸。
十幾年了,舞萩真的是老朋友,很給面子。
頂端小葉不停地舞動,舞動軌跡像橢圓形。
每片小葉轉動180度後便彈回原處,然後繼續起舞。
唱到“小蘋”時,小葉剛好彈回原處又重新舞動。
我依然覺得,舞萩對“小蘋”的反應最熱烈。
她又像以前一樣,突然流眼淚,而且淚流不止。
這是重逢後,第一次看她掉淚。
印象中,她哭過三次,其中一次是在電話中哭。
那時她在電話那頭哭,很明顯的哭聲。
仿佛她打電話給我,只是為了哭給我聽。
那通電話結束在哭泣與手機的電力耗盡中。
剩下的兩次,她在我面前哭。
一次也是因為舞萩,另一次則是在M棟側門水池邊。
她哭的時候通常是專心地哭,也就是不會邊哭邊說話。
不過在M棟側門水池邊那次,她哭得好傷心,邊哭邊試著說話,
但一句話都沒辦法說完。
當她哭時不會靠近我,我也不敢抱著她。
我總是靜靜陪著她,看她哭、聽她哭,等她哭完。
我從不會說出別哭、不哭了之類的話,
因為我希望她哭出來,我覺得她需要哭出來。
現在的她,應該不可能在電話中哭了。
而這次在我面前哭完後,我也希望她以後不會在我面前哭了。
我希望她是因為從此不再需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