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舞萩開始舞動時,我的心門完全敞開,明亮的光線照進去,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內心深處。尤其當你唱到小蘋那句時,我更加確定。”她說,
“那瞬間,我做了個決定,至今仍無怨無悔。”
我想說點什麽,卻說不出話來。
“我決定跟他分手,跟你在一起。”她見我沒回話,便繼續說,“我選擇當罪人。”
“……”我還是說不出話來。
“這是十幾年前,你第一次讓舞萩舞動時的事。”
她的眼神依然深邃清澈,而且明亮。
“兩天後,是那年的七夕,你上台北來找我。”她說,“那時我跟他已經分手了。”
“我完全不知道。”我終於可以說出話了,聲音有些幹澀。
“下課後你送我回去,沿路上很想告訴你這件事,但一直忍住。走到巷口時,我覺得快說出口了,因此只能催促你快回去,我想一個人走剩下的路。”
“為什麽要忍住?”我問。
“因為不能說,也不該說。”
我的思緒飛到那年的七夕夜晚,那盞水銀燈照射下的巷口。
雖然過了十幾年,但此刻腦海裏清楚浮現出她那欲言又止的模樣。
“這些年來,我腦海裏常常浮現這個畫面。”她說,“我想如果當時告訴你這件事,或許我們會在一起,就不會有遺憾了。”
“我真的……”我說,“完全不知道。”
“我知道。”她說,“因為我從沒跟任何人提起。”
“你為什麽不說呢?”我問。
“不想給你壓力。”
“為什麽會有壓力?”
“如果我說了,你可能會馬上做出決定。”她說,“但不管你做什麽決定,都會很痛苦。”
我陷入沉思,試著想象如果十幾年前她告訴我這件事,
我會如何反應。
應該是一半一半吧,大概是一半的概率會選擇跟她在一起。
不,也許概率更高一些,七成吧?
但也有可能,我還是優柔寡斷,無法做出選擇。
“我從來……”她的語氣很堅定,“不想給你任何壓力。”
她的想法單純而堅定,單純因為我,於是很堅定。
相較於她,我顯得復雜而不安。
我突然覺得很慚愧。
“善良是一種選擇,我相信你會選擇善良。”她的語氣變得平和,
“但那時候的你,不管怎麽選擇,你都會覺得自己不善良。”
“可是你已經……”
“我根本沒有選擇,就只有你。”她說,“我的心是舞萩,只因為你而舞動。”
我靜靜地看著她,想象她是一株舞萩。
許多人都會認為舞萩只是一株根本不會動的植物而已,
從沒想過舞萩有著人們不知道的感官,而這感官可以讓它舞動。
就像我一直認為她總是帶點冷漠,從沒想過她舞動時如此熱情。
“你從台北回去的隔天,我也取消了機票,不出國了。”她說。
“啊?”我大吃一驚。
“既然決定跟你在一起,就不想離你太遠。”
“你……”我又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總之我取消了一切,不出國了。”
“可是你不是計劃好了嗎?”我問。
“計劃很重要嗎?”
“可是……”
“沒什麽好可是的。”她打斷我,“雖然最後我還是出國了,但我曾經真的放棄過出國。”
關於愛情這東西的輕重,有人用可以為對方拋棄多少來衡量,
有人用可以為對方付出多少來衡量。
或許這些都對,也或許有點不對。
因為有些人在為對方拋棄或付出時,並不覺得自己在拋棄或付出,
只是自然而然地做,發自內心。
她應該就是不覺得自己在拋棄或付出的人,即使已拋棄或付出一切。
因為她是自然而然的,發自內心的。
我也不覺得自己在拋棄或付出,因為我好像根本沒什麽可拋棄或付出的。
我只是成全了自己的善良而已。
“所以那年你從台北回來後,便告訴我不用再抓愛爾普蘭星了?”
“嗯。”她說,“因為你的願望已經可以實現,只差你願不願意讓它實現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