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清晨的甜蜜刀鋒 第九章(第16/17頁)

“但你有一點說得對。我不能看著唯一的朋友就這樣死去,即便他願意為你陪葬。”

白徵明的臉色瞬間蒼白。

“楚兄,送我上路吧。”

嶽岐鋒的笑聲,變得清脆而又暢快,不停地、不停地回響在君字樓中。緩緩從天井中透出來的天光,預示著又一個清晨的到來。幾天來頭一次的無邊朝霞,正如巨浪般放射出鮮艷的光芒,這些火焰樣的顏色,也隨著晨光一同步入,把樓中所有的東西,都鍍上了一層異樣溫暖的紅。嶽岐鋒正在扭曲變形的身體,也因此微微發亮,更加顯得刺眼可怖。

楚道石感到有什麽東西,堵在了喉嚨裏,他低下頭控制住情緒後,向前一步,聲音顫抖地說道:“一路平安。”

話音落地的一刹那間,一條黑色的巨大圓環,從嶽岐鋒已經扭曲變形的身體裏一躍而出。

從楚道石的手中,無數耀眼的光芒噴薄而出,黑色圓環一時停止了動作,像是被這強光所阻。就在這短短的瞬間,秘術士抽出手來,向厘於期的方向投過去一枚紙人,這小東西在半途中突地燃著,變成一小團熊熊的火焰,徑直落在了厘於期的頭頂上方。

一直被隱形刀鋒釘在地上的厘於期,頓覺全身一輕——所有的攻擊者都產生了幻覺,它們把燒著的紙人當作了厘於期,改變了進攻方向。

紙人瞬間被粉碎,但這已經足夠了,厘於期早如煙霧般就地消散。等他再度出現的時候,已經站在了白徵明的身後,一把將素王背起,間不容發之際,從楚道石的護衛中破禁而出,眨眼間逃得不見蹤影。

在與楚道石擦身而過時,厘於期什麽也沒說。然而楚道石已經知道,自己又被理所當然地丟棄了。

一個人,孤零零地面對狂暴化的脈望,和瀕死的好友。

我已經習慣了。楚道石厭倦地想,以後我會更習慣。

剛才發出的光已經減弱直到熄滅,黑暗脈望重新氣勢大盛,它開始慢慢地旋轉,空間中除了楚道石之外的所有東西都在被吸入它的身體之中,它變得越來越大。甚至包括嶽岐鋒毫無知覺的可怖肉體,也隨著颶風飄然而起,就要與脈望同化。

楚道石已經沒有思考的余地——既然從外部根本無法克制,那麽剩下的只有一條路:

他縱身而起,緊緊追隨著好友的遺體,跳進了脈望的身體中。

那是一條黑暗的,循環往復永遠不會有盡頭的黑色走廊。所有的聲音和混亂戛然而止,安靜得讓人毛骨悚然。

一切重量似乎都消失了。楚道石掙紮著試圖站穩腳跟,卻發現自己甚至連上下左右前後都無法分清。他一直追蹤過來的那個目標,嶽岐鋒的身體,就在他面前的一縷微光中慢慢地分崩離析,四肢和軀幹都被那些無處不在的黑色墻壁吞沒,楚道石用盡全部力量向前猛然躍進,手中只抓到了僅剩的一顆頭。楚道石絕望地左奔右突,試圖用自己的能力造成破壞,卻發現,自己即便是到了脈望的核心,也無法找到一點兒下手的地方:

他抓不住脈望,他身處其中,卻沒有半點實在感,周圍的黑墻,對他來說不過是層層霧氣——就算擁有再大的力量,誰能轟散不存在的東西?

他難過地看著懷中,頭顱上熟悉的雙眼緊閉,這就是小嶽存在的最後一點兒痕跡——楚道石抱著好友的遺骸,心如刀絞:

我該如何殺掉這只脈望?!小嶽,你告訴我!

告訴我怎麽送你上路!

就像聽見了他的呼喚一樣,那顆頭顱睜開了眼睛。

已經死亡的雙眸,正對上楚道石圓睜的二目。

像是有無數利爪,直抓進楚道石的靈魂之中,幾乎要把他腔子深處的什麽東西硬生生撕扯出來一樣,秘術士淒厲地悲嗥起來。

歲正之瞳被強行發動了!

整個黑色的空間都在劇烈地顫抖。楚道石在刹那間意識到:小嶽的眼睛就是脈望看清這個世界的通道!脈望看到了自己的命運,它恐懼地動搖掙紮,沒有終點的輪回命運宛如巨大的鏡子回廊,光線在裏面反復折射,直投入最無限的深淵。

就是現在!楚道石把手按在嶽岐鋒頭顱的正中,用力向下猛地一摁,整只手都沒入了頭顱,他在裏面拼命掏挖,直到手裏抓住了什麽冰涼光滑,還在不停扭曲的東西。

這就是脈望連接宿主的部分。

楚道石積聚起所有剩下的力量,默念著好友的名字,把全部的殺氣凝注在這一點上,從他的喉嚨裏發出了一聲不似人聲的遠古嘶叫。

頭顱應聲變成了碎屑。而就從楚道石抓住的那部分脈望開始,猶如被點燃的引信,粉碎像火焰般蔓延開去。仍然被困在自己的末日命運裏痙攣不已的脈望,甚至都沒來得及反抗,黑色的內部如熔化的巖石,又好像大漠的碎沙,轟然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