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無佛的佛國(第4/4頁)

如此一來,說得好聽一點,傳統的印度社會就像一個大動物園,一個自給自足、等級森嚴、秩序井然的動物園。每個人各司其職、樂得其所。這兒有工匠、有牛倌、有地主,姓糖果匠的人家做糖果,姓牛倌的人放牛,姓戰士的人去打仗,賤民負責挑糞……每個人的命運都由姓氏決定了,像改行就得再投胎。

說得難聽一點,這種死板到完全沒有流動性的社會結構,不僅絕了底層印度人的上進之路,嚴重打擊了他們的積極性,對於最高統治者其實也是非常不利的,因為這樣一來,人力資源就無法在各個行業之間流動——不僅僅是沒法從底層人民之中提拔親信,而且即使是在同一階層之中,也沒法進行人力調配。

一位古代印度的王公,如果想要發展冶金業,也沒辦法讓農民改行去當鐵匠;如果想要發展航海業,同樣沒法讓手藝人變成水手——所有印度人的職業都是世襲的,並且形成了像西歐猶太人那樣結構嚴密的一個個社團,或者說世襲的工會組織,而且還有宗教作為理念支撐。統治者無論是想要解散團體,還是想要把新人塞進去,都非常的困難,甚至幾乎是不可能的,其難度不亞於一場宗教改革。

舉例來說,在十九世紀初期,英國殖民統治印度的時代,由於手工紡織的印度棉布被工業革命後的英國棉紡業在市場上打垮,導致印度紡紗工餓死後的骨骸鋪滿了加爾各答的郊野——不是這些印度棉紡工匠太傻太頑固,一直到餓死都不肯改行去做別的來賺錢,而是印度極度死板僵化的傳統社會制度,讓他們基本沒辦法改行,如果某個行業被整體淘汰的話,從業者唯一的出路很可能就是集體自殺……

總之,印度的種姓制度雖然保障了婆羅門和刹帝利的世代富貴,卻打擊了底層勞動人民的積極性,讓他們因為看不到在現世的希望而沉迷於宗教,同時也讓最高統治者難以集權,導致國家長期碎片化。

為此,大約在中國的春秋晚期,跟老子和孔子差不多同一時代,在現代的尼泊爾境內,有個原名為喬達摩的釋迦族王子——也就是佛祖釋迦牟尼,就因為不滿意婆羅門教這種宗教理論,經由刻苦修行後,在恒河畔的一顆菩提樹下悟道,最後創立了佛教,打出了眾生平等的旗號,試圖改變這種流傳已久的現狀。

可惜,佛教在佛陀的倡導之下,雖然跟婆羅門教爭鬥上千年,甚至在阿育王、戒日王等著名君王的支持下,一度成為國教——就像秦始皇統一中國需要法家思想來支持一樣,這些印度君王們掃平割據、建立帝國,也需要一套能夠打破種姓桎梏、適應帝國結構,取代婆羅門教的新思想,故而選擇了扶植佛教。

但隨著印度的長期分裂,以及婆羅門教改變形態,成為信仰更加廣泛的印度教又一次卷土重來,印度本土的佛教最終卻日漸式微,到了英國殖民統治印度的時代,佛教已經在印度本土基本絕跡。直到1947年現代印度建國之後,才有中國、日本和東南亞的僧人重新回到印度傳教,讓印度佛教的香火死灰復燃。

不過,印度佛教的式微,並不意味著佛陀釋迦牟尼被印度人遺忘。因為即使在印度教徒的眼中,佛陀釋迦牟尼也依然是一位非常偉大的神明,被視為印度教最高神毗濕奴的十個化身之一。在印度的小學課本裏,就告訴孩子們“……我們生活在一個美麗的國度。佛陀之光庇佑著這塊土地。恒河是我們的母親河,是人類和動植物都賴以生存的聖水。感謝神明讓我們降生在這片土地上……”

所以,佛陀釋迦摩尼留下的很多遺跡,也因此得到了印度教徒的保護,一直存留到了現代,而不是像猶太人那樣只剩半堵哭墻可供祭拜……比如,王秋他們此次前往的菩提伽耶,就是當年佛陀悟道的地方。

——也是有可能在異世界染上了T病毒的錢德拉·舒克拉先生,目前所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