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第6/6頁)

喬從車上顫巍巍地下來——他暈車暈得厲害——步履艱難地走向機場主樓。

“這些錢能租到什麽飛機?”他掏出身上所有的錢,擺在他撞見的第一個職員模樣的人面前的櫃台上,“去得梅因。馬上走。”

機場職員戴著一副小巧的金絲邊圓眼鏡,小胡子打蠟修過,禿了頂。他一言不發,打量起這堆鈔票。“嗨,薩姆。”他轉過蘋果似的圓腦袋,一邊大喊,“過來,有客人。”

一個人踏著沉重的腳步走過來。他穿著一件大飄袖條紋襯衫,腳踏一雙帆布鞋,泡泡紗褲子閃著亮光。“假鈔。”他看了一眼後說,“這是遊戲幣。上面沒有喬治·華盛頓和亞歷山大·漢密爾頓的肖像。”兩個職員直盯著喬看。

“我有一輛1939年產的拉塞爾車,在停車場。用這輛車交換前往得梅因的單程飛行,任何飛機都行。有興趣交易嗎?”

過了片刻,戴金絲邊眼鏡的職員若有所思地回答:“或許奧吉·布倫特會有興趣。”

“布倫特?”穿泡泡紗褲子的職員揚起眉毛,“你是說布倫特那架老舊的珍妮飛機?這種一戰時的老式雙翼飛機少說也有二十個年頭的機齡了。連費城都飛不到。”

“麥吉的那架怎麽樣?”

“沒問題。可他在紐瓦克。”

“桑迪·耶斯佩松也許可以。他那架柯蒂斯——萊特飛機能飛艾奧瓦。怎麽飛都成。”機場職員對喬說,“出門走到第三飛機庫,你會看到一架紅白相間的柯蒂斯雙翼飛機。有個小矮個,有點胖,他在飛機旁張羅。如果他不肯,就沒人了。除非等明天艾克·麥吉的福特三引擎飛機回來。”

“謝謝。”喬說著離開大廳,大步流星地走向第三飛機庫。他大老遠就看見了那架紅白相間的飛機。至少我不用乘坐一戰時的JN型訓練機了,他心想。他又琢磨,我怎麽知道“珍妮”是JN型訓練機的綽號呢?上帝啊。似乎這個時代已經在我頭腦裏烙上了對應的思維。難怪我能開拉塞爾車。我的內心正在迫切地融入這段歷史。

一個矮胖的紅發男子站在雙翼飛機的輪子邊上,擺弄著一塊破油布。看見喬過去,他擡頭望了一眼。

“耶斯佩松先生?”

“沒錯。”那人打量他,顯然覺得喬的穿著很奇怪,這身打扮不屬於那個時代。“有什麽要我效勞?”喬說了來意。

“你想用拉塞爾車做交易,用一輛新車交換去得梅因的單程旅行?”耶斯佩松皺眉思忖起來,“雙飛也成,反正我也是要飛回來的。好,看了車再說。我不打包票,說不準。”

他們一起走向停車場。

“1939年產的拉塞爾車在哪兒?”耶斯佩松狐疑地問。

他說得沒錯。那輛車已不見蹤影。在它原先停放之處,有一輛福特牌雙門布篷小轎車。這種老式的迷你汽車大概生產於1929年,是福特公司當年推出的黑色A型車。這款車不值錢。飛行員的表情說明一切。

顯然,希望破滅了。他到不了得梅因。正如朗西特在電視廣告裏所說,這意味著死亡——溫迪和阿爾都是這樣死的。

早晚要發生。

最好換種死法。他想起尤比克。他打開福特車門,坐了進去。

副駕駛座上放著那個郵寄來的瓶子。他拿起瓶子——

喬沒料錯。跟車一樣,這個瓶子也變得更加古老。扁平的瓶身上沒有任何接縫,是用木質模具做成的,還帶有刮痕。的確是個古董瓶。瓶蓋像是手工制作,柔軟的錫制旋蓋可追溯到十九世紀晚期。連標簽也變了。喬拿起瓶子,閱讀瓶身上印的字。

尤比克靈藥。重振昔日男性氣概,驅逐抑郁和癔病,

緩解兩性難言之隱,堅持服用,為病人帶來福祉。

謹遵說明。

下面還有兩行小字。喬不得不眯起眼,才終於看清。

別這麽做,喬。還有別的方法。

繼續努力,你會找到的。祝好運。

喬意識到這是朗西特的留言。他還在施虐,跟我們玩貓抓老鼠的遊戲。欲擒故縱,讓我們苟延殘喘,盡可能多活兩天。天曉得他的動機是什麽。也許朗西特看我們受盡非人折磨,心中無比愜意享受。但這不像他的性格。這不是我認識的格倫·朗西特。

喬放下靈藥瓶,沒了服用的念頭。

他想知道,朗西特說的別的方法暗指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