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京城之會 第六章 火貪一刀(第11/14頁)

伍定遠心中一凜,但臉上仍裝得毫不在乎,笑道:“竟有此事?只要不是教頭編排我的陰損話,但說無妨。”

郝震湘搖頭道:“本來定遠兄為了燕陵鏢局的血案奔走,弄到了丟官亡命,江湖好漢,無不敬服。連我遠在山東,也是敬佩得五體投地。待得各方好漢都給昆侖山擒下,只有你一人走脫之時,天下英雄都為你慶幸,直說老天有眼,保住好人的性命。誰知過了幾個月,江湖上便出了一種說法,難聽之至。”

伍定遠冷笑一聲,說道:“什麽說法!你說清楚點!”

郝震湘道:“本想伍捕頭為人行俠仗義,獨自逃走之後,必會回頭搭救舊日弟兄。誰知伍捕頭到得京城後,搖身一變,成了大名鼎鼎的伍制使,卻不見他苦惱憂心當日為他出生入死的好朋友,只記得自個兒過好日子,幹自己的肥差,買樓進仆,好不威風!霎時飛上枝頭做鳳凰了!”

伍定遠聽他如此說來,只氣得臉色鐵青,一句話也說不出。

郝震湘續道:“原本四處可見的海捕公文,莫名其妙地,一發全給衙門收拾了。朝廷還加官晉爵,好不快活。這中間若非有詐,卻怎會如此?江湖上都說你給奸黨收買,臨到頭來,乖乖把東西交出,好換個芝麻綠豆的小官,同流合汙,卑鄙無恥,直教江湖好漢齒冷!可憐少林寺靈音師徒、李鐵衫莊主一家,全給人做了富貴功名的墊腳石!”

伍定遠一張臉變得慘白,萬萬沒料想到自己的名聲已是惡劣至此。他心如刀割,廢然坐倒。

郝震湘冷冷地望著他,道:“你說的沒錯,我是朝廷奸黨的走狗,是小人,是畜生。但伍捕頭你呢?你便是這麽理直氣壯麽?”

伍定遠頹然道:“那日我命懸於人手,幸好一名好漢相助,輾轉逃亡,千鈞一發之際,才被當朝大將軍柳大人救起。眼見禦史王寧大人已被抄家,除了托庇在柳大人之下,天下已無人能救得我。我這般做,難道有錯嗎?”

郝震湘搖頭道:“伍捕頭,傳言如此,你同我說這些緣由,我也幫不上你。無論如何,我話已帶到,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

伍定遠正待回答,忽聽管家叩門道:“老爺,柳侯爺府上來人傳話,說有大事會商,要你馬上過去。”

郝震湘面無表情,拱手道:“伍捕頭公務繁忙,我這就告辭。”說著轉身出去,伍定遠看著他的背影,心中一動,忽道:“郝教頭聽我一言,再走不遲!”

郝震湘停下腳來,回頭道:“伍捕頭還有什麽吩咐?”

伍定遠道:“閣下是一條鐵崢崢的好漢,何必和江充、安道京這些人鬼混?待我替你引薦引薦,日後投效柳侯爺如何?”

郝震湘身子微微一震,跟著眼中閃過一絲感傷,但這神色一隱而去。他搖了搖頭,道:“北京的官場就這麽點大,豈能容得下一個反復小人?伍捕頭的好意我心領了。”他走出大門,忽道:“咱們來日再見,只盼不必殺個你死我活。”

伍定遠聽他這麽一說,心中忽然想到兩句話:“寧為太平狗,勿為亂世人”,活在此時此刻,真叫人情何以堪?

伍定遠心煩意亂,卻聽一旁管家連連催促,說侯爺府上催促甚急。伍定遠怕延誤軍機,急忙趕赴將軍府。

伍定遠甫進柳宅大門,一旁就有人急拉他衣袖。伍定遠定睛一看,卻是平日相熟的一名軍官,那人姓趙,也是個制使,平日常與伍定遠一起喝酒,算得上有些交情。

那趙制使悄聲道:“伍兄啊,看來大事不好。今兒個早朝時,江充大人向皇上進了讒言,連上幾本奏章,說咱們柳侯爺府裏不幹凈,收留好些窮兇極惡的逃犯,怕要意圖不軌哪!”

伍定遠忽有不妙之感,郝震湘前腳剛走,彈劾後腳便到。他顫聲道:“什麽收留逃犯?此話怎說?”

那趙制使搖頭道:“詳情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江充指名道姓,好像提到你老兄的大名,說你在西涼殘害良民,無所不為。棄官逃亡後竟然跑到京城來,不知用了多少銀兩,向柳侯爺捐了個制使,又在京城大搖大擺,無法無天起來。”

伍定遠全身顫抖,也不知是氣是怕,咬牙道:“豈有此理?我一路千辛萬苦,便是為了一樁沉冤血案。這江充實在惡毒,到這刻也不放過我!”

趙制使嘆道:“也是你老兄倒楣,不知道你和江充之間有何過節。反正這江大人的奏章上說得是陰刻無比,只把皇上氣得七竅生煙,現下派了個禦史來府裏探查,你可要小心應對。”

伍定遠一聽,全身毛孔都豎了起來,心中只是叫苦連天,尋思道:“那日楊大人救起我時,便說柳侯爺拼著頭上頂戴不要,也決意保我一命,要我先在京師安定下來。果然這些日子也沒人敢來擾我。本想柳侯爺勢力雄大,昆侖山也好,東廠也好,沒人再敢來害我。誰知先是郝震湘找上門來,現下又生出這種事端……我命運怎地如此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