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忠義孤臣 第七章 兄弟(第8/10頁)

他見秦仲海點頭,登時拉住鐵鏈一端,使勁一抽,鮮血四濺中,伴著秦仲海的慘叫,已將鐵鏈拉出。

秦仲海滿面都是冷汗,已然咬碎銀牙。他抱住盧雲,喘道:“酒!拿酒來!”

盧雲舉起酒碗,對著秦仲海嘴角倒下,秦仲海任憑他喂著,大口大口地吞落酒水。

盧雲見他能吃能喝,心下甚喜,道:“我在附近準備了一匹馬,你先吃點東西,歇息一會兒,我再帶你去鄉下療養。”秦仲海喘息道:“不必吃了,事不宜遲,咱們現下就走。”盧雲見他執意甚堅,不敢相違,只得扶著秦仲海的肩頭,朝洞外走出。

此時洞外微微光亮,已在黎明時分。兩人行到馬匹旁,秦仲海喘道:“扶我上馬。”盧雲伸手在他腳下一托,已將他推上馬背。

秦仲海趴在馬上,眺望遠方,他征戰十載,馬背上翻滾如同兒戲,哪知此刻上馬,卻要旁人攙扶,想起愛馬“雲裏雒”下落不明,更覺悲傷。秦仲海嘆息一聲,道:“盧兄弟,把刀懸在我腰間。”

盧雲明知秦仲海雙肩殘廢,再也無法用刀,但這話又如何說得出口?當下只得取過鋼刀,依言綁在秦仲海腰帶上。跟著取下背後包袱,塞在馬鞍旁的暗袋裏,便要翻身上馬。

秦仲海見他包袱裏露出銀票一角,見是百兩一張的形式,他嘿了一聲,低聲道:“看不出來,你還挺有錢的……”盧雲聽他說笑,知道他多少恢復了往日風采,心下甚是高興,當即微笑道:“我現下是盧知州了,怎能沒有家當呢?”秦仲海幹笑兩聲,道:“可別是民脂民膏就好。”

說話間,盧雪已將秦仲海扶正,便要翻上馬背,與他共騎逃難。秦仲海忽地想起一事,道:“洞裏可曾清理幹凈了?”盧雲啊地一聲,醒起洞中還擺著囚服鐵鏈,若要給人翻了出來,劫獄換屍一事不免見諸於世,到時株連禍結,柳昂天定會大難臨頭。盧雲心下一驚,忙道:“虧你心細,洞裏尚須打理一番。你先等我一會兒,我去去就回。”他見大雪飄下,怕秦仲海身上受涼,忙解下外袍,披在他肩上。

秦仲海微微一笑,道:“盧兄弟,你待我真好。”盧雲哈哈一笑,道:“你這話也見外了,要不是你,我今日還是個面販哪!”

秦仲海顫巍巍地伸出手去,握住盧雲的手掌,道:“盧兄弟,謝謝你。”

盧雲微微一笑,道:“快別這樣了,能救你出來,我實在太高興了。我先帶你回山東,咱們再合計將來。”秦仲海點了點頭,道:“你快進洞收拾吧!咱們得趁著黎明離開。”盧雲不再多言,當即轉身,急急回到洞中收拾。

秦仲海望著他的背影,他再也忍耐不住,淚水奪眶而出,心道:“盧兄弟,再會了。願你日後官運亨通,心想事成。”霎時輕提韁繩,駕馬便行。

盧雲人在山洞,細細收拾一陣,他在地下掘了個坑,將秦仲海身上鐵鏈囚衣盡皆埋入,跟著掩上了土。他見洞中還有不少幹糧酒水,想來路上可以帶著吃,便包作一大包。眼見四下幹凈妥當,這才行出洞來。

甫出洞外,盧雲一愣,手上物事掉落一地,只見雪地留下淡淡的蹄印,秦仲海早已去得遠了。

秦仲海不願連累他,竟爾自己走了。

大雪紛飛,慢慢掩上了地下的蹄印,盧雲念及秦仲海此行的艱難,急忙追了出去,但見四下風雪交加,白蒙蒙的一片,哪還找得到人?

盧雲毫不死心,只在山野間呼號喊叫,多少往事飛入心中,奔跑喊叫間,已在痛哭。

盧雲滿懷憂傷,遍尋不見秦仲海的蹤影,只有默默回到京城。

行經城南,早已是午後。盧雲找了處客店坐下,這才想起顧倩兮前夜與自己的約定,他嘆了口氣,心道:“倩兮前夜與我約在城南涼亭,我卻爽約了,唉……她定會氣壞了,說不定咱倆就這麽沒了。”這約會定在昨日正午,算來已過一日夜,顧倩兮定然早已離去。眼看涼亭就在不遠,盧雲吃過午飯,便順道過去一看。

他行到涼亭附近,眼見地下積雪已厚,一株株枯樹已成白頭。他不見顧倩兮蹤影,便自坐亭中賞雪。此刻亂黨多已被誅,京城戒備略略松懈,遠處已有不少遊人出沒。盧雲見他們雙雙對對,自在凍湖上滑冰,笑聲不住傳來。他想到昨夜的驚險,對照今日的景象,直有恍如隔世之感。

盧雲想起這回冒險行事,定讓顧倩兮傷心欲絕,但形勢如此,總不能讓他見死不救。其實他昨夜能平安救出秦仲海,一半靠著自己的謀劃,一半卻是靠著伍定遠出手。若非伍定遠講究義氣,又對自己信任備置,少了天山傳人的利落身手,此番救人根本毫無機會。再來便是運氣了。這些官差若把秦仲海放得遠了,不曾接近他挖掘的洞口,那也是無計可施。算來天時地利盡皆相合,這才順利將人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