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忠義孤臣 第七章 兄弟(第7/10頁)

盧雲抱住了他,低聲道:“仲海,山不轉路轉,終有治好你的法子。”他這話不過是安慰之意,連自己也騙不了,雖想再說,但喉頭哽咽,也是淚如雨下。

洞外大雪不住飄下,兩人想起日後艱難,一齊抱頭痛哭。

二人哭了一陣,盧雲急急抹去淚水,心道:“這當口仲海神智已失,一切全看我的了,可須打起精神來了。”他站起身來,想將秦仲海抱起,待見他目光死氣沉沉,神情呆若木雞,盧雲低嘆一聲,不知要如何安慰,當下也不敢抱他起來,輕聲道:“仲海你先歇歇,我去煮點東西來。你吃過之後,咱們再做打算。”

眼看盧雲走開,秦仲海身子軟下,趴倒在地,有若死屍一般。

他臉頰觸地,只覺地下冰涼寒冷,酷寒仿佛穿心而過,教他難以合眼。想要爬起身來,撐了半晌,身子就是動不了分毫,想喚盧雲扶他起來,卻又丟不下這個臉面。

秦仲海茫然睜眼,心道:“以後我該怎麽辦?難道真要事事讓人服侍,成了個路也走不動的廢人麽?”轉念又想到劉敬、薛奴兒等人,東廠諸人此番政變失利,死得死,散得散,自己也給牽連成這個德性,想起劉敬死前的遺言,更感悲傷,淚水撲颼颼地落了下來。

秦仲海壓抑聲息,低低哭了許久,心道:“怎麽辦……我該怎麽辦?我這個模樣,連個三歲小孩也打不贏,還能上哪兒去?天下雖大,卻有誰敢收留我?”

他望著遠處盧雲的背影,知道他賭上了性命,定會竭力安頓自己。想起往事,秦仲海心中更覺難受,尋思道:“盧兄弟這般義氣,不怕丟官送命,竟把我救了出來,這種兄弟打燈籠也找不到……可秦仲海啊,你就這樣一直拖累他麽?他真能照顧你一生一世麽?他為了你流亡江湖,連前程也不要了,你對得起他嗎?秦仲海,秦仲海,你快快拿出法子啊!”

心念於此,忍不住拼命掙紮,就想讓身子動個一點半點,誰知雙肩好似不是自己的一般,任憑內心激蕩悲憤,身上就是沒半點氣力。

秦仲海心下慘然,自知已成廢人,再也無藥可救了。此時便算是個不會半點武功的尋常人,照樣能把他打得死去活來。從今以後,武林中沒了“火貪一刀”這號人物,剩下來的不過是個殘廢而已。

秦仲海哀嘆一聲,想起自己身世之慘,更是心如刀割。他咬住銀牙,心中悲吼無限:“他媽的賊老天啊!你為何這般待我?我爹娘仇恨未雪,滿身都是血債,你要麽……別讓我知道身世……要麽……讓我完好無缺地報仇,可你為何斷我手腳,讓我終身抑郁?你待我何其殘忍,何其不公啊!”

霎時淚如雨下,朦朦朧朧間,仿佛見到未曾謀面的爹娘,他心中悲憤已極,縱聲長叫:“我操你祖宗啊!”

當此絕境,驀地激發了英雄肝膽,秦仲海狂叫一聲,雙手奮力往下支撐,不知從哪兒生出了一股怪力,竟給他緩緩撐起上身。

此刻肩膀上的疼痛不住傳來,直讓秦仲海痛得雙眼翻白,險些暈了過去。但他心中有股激昂的恨意,好似要把這些日子的委屈,一股腦兒地發泄出來,霎時伸頭出去,用力撞上巖壁,跟著用力頂住,靠著頭上的力量,緩緩讓身子弓起。

劇痛之下,秦仲海嘴角口水直流,淚水混著鮮血,一同灑落衣衫。他心中一個念頭大叫:“殺!我要殺!殺!”他伸手抓住巖壁,用力抓住,霎時仰天狂吼一聲,雙肩鮮血迸出,終於挨挨擦擦地直起身子。

雙肩穿洞,左腿已斷,四肢去了三只,照理絕無法移動身子,但他憑著一股剛毅之氣,居然忍人所不能忍,靠著心底深處的恨意,終於站了起來。

盧雲本在煮食,聽了叫聲,急急走了進來,待見秦仲海竟爾站起身來,不禁又驚又喜,大聲叫道:“仲海!你爬起來了!”

秦仲海適才重傷垂危,命在旦夕,不過半晌之間,居然便能站起,不能不叫盧雲悲喜交集。他連忙沖上,一把扶住秦仲海,眼中全是佩服之意。

秦仲海扶著盧雲肩頭,喘息道:“盧兄弟,幫我斬斷鐵鏈。”

盧書道:“你現下身子太虛,怕受不住。還是等傷勢好轉再說吧。”秦仲海只覺全身發燙,胸口煩悶欲吐,現下之能站起,全憑胸口一股倔強之氣,此時若再倒下,不知自己是否還有勇氣站起。他咬牙道:“我身上傷重,能活上多久,還在未定之數。你……你要我斷氣時,還戴這勞什子麽?”

盧雲嘆了口氣,道:“好吧!你忍著點。”他取出鋼刀,奮力向鐵鏈斬落。

“當”地一聲大響,鐵鏈震蕩,牽動肩上傷處,只痛得秦仲海縱聲長呼,但鐵鏈被盧雲渾厚的內力一斬,也已斷成兩截。盧雲面帶不忍,道:“仲海,你再忍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