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 吾國吾民 第七章 天寒翠袖薄(第7/9頁)

往事歷歷在目,靈音有氣無力,胡志廉則是呆若木雞,連盧雲這個賣面老板也是默默無言。胡夫人把這幫男人的窩囊看入眼裏,不由慘叫一聲,當場抱住兒子,哭道:“正堂啊!你是給什麽妖魔鬼怪附身了啊?苦啊,吾兒啊!”

胡正堂的病一波三折,非只症狀奇怪,看診時還曾引來一名刺客動手示威,嚇得神醫袁川落荒而逃。事後宋公邁等耆宿來了,卻又一個推一個,無人敢出面來管,好容易說動當今達摩院首座出面相助,沒想又是這個下場。

場裏靜默下來了,靈音道:“無論如何,正堂的病這就著落在老衲身上便是。還盼兩位施主放松心情,到時別要孩子的病不曾好轉,卻累壞了爹娘。”胡家夫婦心力憔悴,聽得靈音的寬慰,忍的不住眼眶濕紅,可憐天下父母心,當真萬分為難。

眼見三位客倌吃完了面,盧雲便又煮了熱茶,一一為他們斟上。眼看盧雲來到面前,彎腰俯身,胡志廉便也看到了他的俊面,不過兩人久未謀面,二來兒子害病,心煩意亂,雖把盧雲的面貌瞧入眼裏,卻也不知不覺。倒是胡夫人見賣面老板生得體面,雖說哭得悲慘,兀自不忘偷看幾眼,悲泣道:“嗚……我好命苦啊,嫁了這個無用丈夫,我要改嫁,我要改嫁……誰要娶我啊?”

兩杯茶水送出,引得這個大哭,那個幹笑。輪到了靈音,盧雲才把茶碗放落,正要提壺倒水,卻見這老僧擡起頭來,微笑道:“這位施主,敢問您練過武麽?”

盧雲心下一凜,已知靈音目光敏銳異常,已然察覺自己身懷武藝。他微微沉吟,還未決定是否要吐露來歷,靈音已然探出掌來,便朝自己左手的“太淵穴”扣下。

靈音是昔年的四大金剛之一,武功非同小可。一旦出手擒拿,便是少林七十二絕絕藝的“珠璣佛指”。這功夫雖不比“大力金剛指”的霸氣,但其中的精微巧妙之處,卻遠在金剛指之上。盧雲見他這一抓已然籠罩了上半身諸處大穴,當有其他厲害後著,自己若要悉數破解,不免要與靈音大打出手,索性以不變應萬變,便只躬身不動,任憑他扣住自己的手腕。

盧雲此舉甚是犯險,等於一舉把要害送給了別人。果然靈音壓住了“太淵穴”,拇指食指緊緊扣合,一股氣勁便從掌中發出,直沿手太陰肺經而上,竟有意探查盧雲的底細。

盧雲不願妄動幹戈,一時垂手不動,任憑少林正宗內力侵入體內。兩大高手功勁相觸,靈音不由微微一凜,只覺盧雲的內息情狀頗為古怪,經脈中的內力泊然平淡,若有似無,可外來氣勁若欲寸進,卻是阻力奇大。如此棉裏藏針的本事,宛然便是武當的內家功夫,忙朝盧雲的臉面瞧去,就怕面前這人深藏不露,居然是真武觀的弟子,那可難免得罪同道了。

盧雲少年時得過一本養生之書,自習內功,號稱“無絕”,頗得“以柔克剛”的神髓,此後不只一次讓人誤認為武當弟子。靈音暗暗訝異,一時瞧著盧雲的五官,見這人四十來歲年紀,儀表不俗,氣宇非常,依稀有些一面熟,卻又認不出人來。

他不願無端得罪人,正要放手,猛覺盧雲的內勁狀似柔弱,其實卻還藏了一股寒氣殺機,絕非武當心法。他吃了一驚,忙將手一緊,反而加緊行功。

靈音是老江湖了,武林人物不論武功高低,只消與他對掌,一招內便能采知對方的來歷。可此時連發少林氣勁,卻始終看不出對方的來歷,可說是難得一見的怪事。他深深吸了口氣,凝聚內勁,加緊施為,正打算一舉沖破對方的玄關。猛在此刻,驚覺對方的真氣隱隱聚合,那流水般的弱力凝合如針,那氣息宛若寒冰,瞬時已反擊回來。

靈音心下大驚,正要撒手,卻已晚了一步,只覺冰針般的寒氣來到拇指“少商穴”,跟著手腕列缺一麻,自己的氣障已然被破。靈音大吃一驚,暗道:“昆侖劍蠱!”

天下武功心法雖多,可要能將內息收為一束,凝如一點,唯昆侖山的諸功法能夠。也是仗著凝氣如真物,方有“劍寒”、“劍蠱”、“劍芒”等神通。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此時雖想收手罷鬥,可玄關卻已洞開,瞬息間敵方內力宛若排山倒海,已沿拇指少商大舉侵入經脈。

靈音驚悸之下,正待提起禪杖禦敵,雙眼一睞間,對方的內力卻如潮水般退走,轉看盧雲,兀自將手中茶杯送了來,好似雲淡風清,渾無所覺。

靈音長年行走江湖,卻未曾見過這般古怪心法。靜時好似溪水涓滴,長長久久,可狂風暴雨一來,卻能聚涓滴為激流,如山洪爆發,如怒濤翻騰,真如瀑布流水般,能柔能猛,變幻無窮。靈音既驚且佩,正想請教對方來歷。盧雲卻不急於說話,他將手上茶杯送了過去,跟著將茶水微斜,藉了炭爐火光,便去照靈音背後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