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卷 王者之上 第七章 閑來無事不從容(第5/18頁)

大過年的,算命算到沒命,倒真是怪事一件,盧雲呆呆聽著,不知高低。卻見另兩名少女一臉沒好氣,一人道:“翠杉又想死了啊?趕緊帶她去永定河畔啊,把她推下去。”另一人也道:“是啊,記得先預留棺材錢下來,我可不想幫她收屍。”盧雲心下一愣,看這三名女孩好似是師姐妹,沒想說話如此,倒是讓人大感錯愕。那哭泣少女哭得更慘了:“大師姐、二師姐,你們老是欺負翠杉,嗚嗚……嗚嗚……”

盧雲聽著聽,便也得知這少女的名兒,只見那“翠杉”還是個小姑娘,約莫十七八歲,身穿翠綠棉襖,長相頗為可愛,可此時手拿絲絹拭淚,卻又不免讓人可憐。盧雲惻隱心動,正想去安慰少女,卻聽另名少女走了過來,皺眉道:“好啦,好了,到底怎麽了?老是哭。”

那翠杉手指紅榜一角,啼哭道:“明梅姐,你看看,我的命好苦。”盧雲順著少女的目光去瞧,見到了“三兩之命在此”,心中便想:“三兩已是上上之喜了,盧某只有‘二兩三’。”

眼看翠杉哭得慘,那少女便來低聲安撫,道:“好啦,快別哭了,給你三兩已嫌太多啦,不然你以為自己值得幾文錢?”盧雲聞言又是一愣:“這話倒刻薄。”

凡人命重少說二兩一,未聞有銅板之數。那翠杉哭泣不依:“明梅姊,你又來欺負翠杉了?我……我不跟你好了。”盧雲一旁窺看,只見那“明梅”年歲比翠杉大了些,膚色頗黑,一雙眼兒卻是秀靈水動,想來是個聰明之輩。聽她笑道:“好啦,逗著你玩的,來,瞧瞧我的命多重。”說著拿了生辰紅紙,指著榜上命格,笑道:“瞧,二兩八哪。”

眼看明梅師姐只值二兩八,三兩還有找,翠杉內心便紆解了,她仰頭來讀贊詩:“二兩八錢,此為自卓為人、才能近貴之命也。”盧雲心道:“聽來不壞,不知下頭如何。”又聽翠杉道:“一生做事似飄蓬,祖宗產業在夢中,若不過房並改姓,小心遷徒二三通。”說著再讀最末一行蠅頭小字,道:“女命最宜侍妾。”

眼看師姐一生賤得可以,翠杉自是心中爽利,嘴中卻嘆息了:“原來二師姐同我一般,都是個苦命人。那海棠姊呢,你生得這般好看,可也是侍妾麽?”猛聽“哼”地一聲,一名少女揚首高哼,卻是那大師姐了,聽她冷冷地道:“誰是侍妾了?人家拿八人大轎、霞披鳳冠來迎娶我,我還不想上去哪。”兩名師妹笑道:“知道了,海棠最美了,你的命到底好重?”

海棠哼地一聲,閉目儼然,自管走到了“七兩二”的命格下,隨即傲立不動。兩名少女駭然道:“你……你命重七兩?”海棠冷冷地道:“你倆是瞎了吧?是七兩二,莫來偷斤減兩。”

明梅駭然無語,翠杉全身發抖,海棠便又轉頭望向紅榜,大聲讀起了詩:“此格天地罕有生!百代積德有此人!天生紫微來照命,德配天地……真聖人。”說著不忘補上一句:“女命統領三宮六院,為萬人之母儀。”

正等著兩名師妹驚嘆尖叫,卻見明梅悄悄溜了過來,自朝師姐手下的紅紙偷瞄,海棠見她鬼鬼祟祟,登時怒道:“幹什麽?居然偷看我的生辰?”明梅笑道:“師姐萬民之母,何必怕我來看?快把生辰給我瞧瞧吧。”海棠哼道:“休想,天機不可泄漏。”

明梅嘻嘻一笑,鬼臉道:“萬民之母母老虎,德配天地真騙人。”海棠大怒道:“沒大沒小!居然損我?不怕我找師父告狀麽?”明悔吐舌道:“去告啊,每次說不過人家,專會告狀。”兩名師姐吵了起來,翠杉忙來急急緩頰:“大師姐,二師姐,別吵了,今兒是元宵啊。”

“新來的!”兩名師姐回過頭來,怒眼兇罵:“你到底幫誰!”盧雲一臉駭然,看昔日九華山人丁單薄,上一代就只兩個女孩,雖稱不上溫良恭儉,卻也不至當街吵嘴。看如今三人成虎、六畜興旺,姊妹仨竟有火並跡象,自不免讓人日瞪口呆了。

少女們當街爭執,大欺小而小搏大,有哭有罵,誰也不讓誰。只是姊妹們樣貌美,嗓音嬌,雖在吵鬧間,兀白鶯啼燕叱,惹得路上男士不住偷眼打量,八成想來當個和事佬了。盧雲佇立道旁,此時自也在偷窺少女吵架,只是他太過入神,便給人發覺了。那翠杉拉了拉師姐的衣袖,附耳道:“海棠姐,那個男人在偷看你呢。”

海棠是大師姐,容貌也最美,生得是柳眉如畫、膚色白裏透紅,一聽有男人在瞧著自己,登時將頭急轉,一時間秀發飛揚,艷光四射,俏眼忽活潑、忽冷艷、忽嬌媚,百變風情中,猛見街邊男子頭戴大氈,渾身窮酸,料來是個苦力大叔。她打了個哈欠,一時間興致全消,悻幸地道:“走了,走了,大家別吵了,快去樓子裏看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