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卷 王者之上 第七章 閑來無事不從容(第4/18頁)

盧雲心下感慨,看這三行詩文難聽之至,仿佛詛咒一般,若有父母帶著嬰兒過來看命,定要氣急敗壞了。他搖頭皺眉,便又來讀最後一行詩,才看了個起頭,又見了一個“災”字,看這二兩一錢真是黴氣沖天,一輩子非“兇”即“災”,再下就是個“牢”,他苦笑幾聲,再望下看,卻不覺咦了一聲,只見“災”以下全給黑墨塗抹了,改為一行紅宇,寫道:

“災星降世大地紅”。短命非業謂大兇,牢裏來去血淚流,六親骨肉皆冰炭……災星降世大地紅。

盧雲把這首詩反復念了幾遍,內心更感驚愕,看這命理推人吉兇,至多斷言一己命數,豈能說什麽“大地紅”?那豈不是血流成河、屍積如山?眼見這行紅筆口氣兇狂,筆跡更是潦草隨性,盧雲越發驚疑,真不知這行紅宇塗刪是何人所為?他深深吸廠口氣,趕忙再瞧總評,這回又見到了潦草紅字,寫道:“二兩一錢,此乃天兇地劫、鬼哭神號之命也”。

盧雲越看越覺駭然,只覺這字跡越發的眼熟了。他急急彎下腰來,正細細審視間,忽覺背後微響,跟著傳來一聲低笑,好似有人如此呼喚著自己:“兄弟……”

盧雲全身如中雷擊,想他此時功力何等厲害,大驚之下,不及細想,霎時身子向前旋翻,雙足向後一踢,聽得刷刷連響,地下積雪隨勢翻起,便循著聲音來處射去。

砰砰連聲,對過一處樓房煙霧彌漫,三樓處的屋檐瓦片給雪塊一撞,竟爾粉碎墜落。一時間驚叫聲不斷,隨即有男子赤身裸體,從窗口爬將出來,探頭出來,高聲慌嚷:“老張!你老婆來抓奸啦!快逃命啊!”眼見大批嫖客落荒而逃,盧雲吃了一驚,定睛忙看,那樓房門前懸了一面小小的直招牌,卻是“宜花院”三個小字。

此地聞名已久,卻是生平首次見到,盧雲心下忌憚,只管凝目搜索四方。只見宜花院裏妓女奔走、嫖客呼號,上上下下亂成一片,可無論自己怎麽瞧,卻始終沒見到可疑人影。

盧雲潛心沉思,以他此時的武功而言,要說這世上行人能無聲無息來到自己背後,那是絕無可能的,可適才背後確有聲音傳來,當非自己錯聽。可這是怎麽回事呢?莫非方才背後躲著一名內家高手,卻是以傳音入密之法,向自己隔遠送聲?

自己的耳音靈敏,三丈內的聲響決計逃不過自己的耳去,來人若要以玄功發聲,便得躲在三丈開外,這就不是容易的事了,來人若非內功深厚已極,兼又熟悉獨門密法,決計辦不到。盧雲回思方才的笑聲,不覺深深吸廠口氣,暗忖道:“莫非……是他……”

不可能,決計不是他,他早巳是欽命要犯,豈能大搖大擺闖入京城,難道不怕正教高手群起而攻之?再說方今朝廷怒蒼大戰,雙方調兵遣將,自須主帥坐鎮,他豈能擅離本命之地?

不是……不是他……方才也許是錯覺錯聽,也許另有其人,總之不論是誰,都不會是他……

盧雲望著直花院,心裏有些落寞。在這寂寞的元宵夜裏,他一點也不想問那些是是非非,當此一刻,他只想和那人道聲好,告訴他,盧雲已經活著回來了……

“找到了!找到了!”猛聽身邊真傳來說話。盧雲心下一凜,趕忙提掌護胸,回頭急看,猛見三顆腦袋迎面而來,倒讓他一聲驚呼:“啊呀!”

面前沒有青面獠牙的土匪,也沒有三頭六臂的妖怪,卻是三名少女來了。盧雲凝目來看,只見這三名姑娘容顏俏麗,姊妹仨頭戴玉秀菁花鈿,兩腮略施脂粉,全都奔到了紅榜前,笑道:“找到了!算命不求人,總算給咱們找到了!”

盧雲細目打量三名女孩,只見她們腰間全懸著匕首,不由心下一凜,當時京城等閑不可攜帶兵刀,除非身有朝廷公務,抑或有什麽勢力倚仗。他細目來瞧,登已見到匕首上的篆字小刻,見是“九華龍吟閣”五個字。

眼見九華門人到來,盧雲不由又啊了一聲,自貴州北上以來,娟兒一直都在隊伍裏,盧雲自也瞧到她了。只是當時初離水瀑,一來身心憔悴,二來也不想與故人相認,便也沒找她說話,如今連顧倩兮也見到了,還有什麽忌諱?想起面擔不見了,身上只剩五六十文錢,便急急朝三名少女走去,也好問問娟兒何在,借點錢應急。

來到近處,眼見三名花樣少女手拿生辰紅紙,自在那兒看榜算命。盧雲咳了一聲,便想過去搭訕,可反復猶豫之間,居然不知如何開場。

說到與年輕美女搭訕,盧雲最是頭疼,想他生平識得女子雖多,卻沒一個善與,先看顧倩兮特異獨行,大有父風,其次瓊芳刁鉆精靈,每每出人意表,其余銀川公主、百花仙子,無一不是脾氣忽大忽小、性情忽剛忽柔,沒有一個準兒。眼看三名少女容貌美艷,當屬性情暴躁一類。盧雲心下有些忌憚,先揣摩了開場白,之後壓低了大氈,慢慢挨近了兩步,低聲道:“幾位姑娘,在下姓……”姓字未出,卻聽“嗚”地一聲,其中一名女孩居然雙手掩面,已然啜泣起來。盧雲吃了一驚,不知是否自己何以驚嚇了小女孩?正疑心自己容貌醜怪,卻聽那少女哭道:“師姐,我……我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