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卷 兵臨城下 第八章 父子(第18/26頁)

阿秀暗暗冷笑:“傻子們,坐著等死吧。一會兒餓鬼打進城來,少爺我已在路上逍遙啦。”

他策劃已畢,便從廊柱後狂奔而出。方才經過學堂門口,猛見前方一名婦女手牽孩童,正與一位老者說話。看那老頭須蒼發白,手握藤條,眼中卻透出一股兇儒之氣,不是孟夫子是誰?

阿秀牙關顫抖,也是怕被人抓個正著,只能裝作路人模樣,慢慢晃了過去。只聽那婦人哽咽道:“夫子,我家正堂病情沉重,實在沒法上課,只能先告假數日,請您寬諒則個……”

阿秀撇眼去看那名小童,果然便是胡正堂。又聽孟夫子嘆道:“唉……天妒英才啊,正堂既然有病,急也急不來。還是先讓他將養數日,待得康復之後,再行補課不遲。”

那婦人泣道:“多謝孟大人。”按著兒子的腦袋,道:“正堂,還不向夫子磕頭?”那孩童翻著白眼,口吐白沫,嘶啞道:“鬼……好多好多鬼……好多好多鬼……”

孩童逃課第一法,便是稱病不出。果然學堂開課第一日,胡正堂便再次病發了。也是阿秀天生頑皮,便狠狠一肘擊出,正中胡正堂的後背,聽得哎呀一聲,胡正堂大哭道:“誰打我!”

那婦人驚道:“小寶貝,你……你又會說話了?”胡正堂驚道:“沒有……我不會說話,鬼……好多好多鬼……”阿秀心下暗笑,便又藏回了廊柱後頭。果然孟夫子起了疑心,皺眉道:“正堂到底生了什麽病,查出來了麽?”那胡夫人哭道:“還不是楊神秀害的。”

阿秀本還等著陷害正堂,豈料卻聽聞自己的大名,一時小臉蒼白,暗叫不妙。孟夫子沉吟道:“楊神秀?他又幹什麽了?”胡夫人垂淚道:“過年前我家正堂找他玩,卻被他玩笑戲弄,由高處推下,摔壞了腦袋,至今名醫會診,藥石枉然,成了個傻子……”

“什麽?”孟夫子氣得吹胡子瞪眼,提起藤條,恨恨踱步:“該死的東西,真是造反了……”

阿秀自知此地不能久留,眼看孟夫子背對自己,忙一溜煙奔了過去。那孟夫子腳步也快,踱了幾步,便已轉回了圈子,阿秀駭然不已,眼看兩人便要照面,忙藏到胡正堂背後。正蹲地發抖間,又是一人急急奔來,喊道:“夫子,夫子,我家少爺在這兒麽?”

孟夫子斜目一看,不覺愕然道:“蔡管家?”楊府管家現身找人,阿秀更是頭皮發麻,身子趴得更低了。孟夫子沉聲道:“你要找楊神秀?他不在家裏麽?”管家焦急道:“不瞞夫子,我家少爺離家出走了。”

“什麽?”孟夫子瞪眼驚詫:“楊神秀逃家了?可是為了戲弄胡正堂一事?”管家苦嘆道:“那是陳年往事啦,今早少爺和徐王世子打架,險些把人打死,這便跑得不見蹤影了。”

“該死的東西……”孟夫子氣得藤條顫抖:“到底闖了多少禍?把他外公的臉都丟光了!”

常言道:“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眼看孟夫子滿心自責,提起藤條,望自己掌心裏揮打,發出啪啪兇聲,阿秀嚇得沒魂了。那胡正堂卻是幸災樂禍,哈欠道:“鬼……好多好多……”轉過了身,正要回家睡覺,突然雙眼圓睜,驚道:“鬼!”

眼前真站了一只小鬼,面色慘淡,不正是小災星“阿秀”是誰?眼看阿秀欲哭無淚,低頭垂手,那胡夫人自是大驚而呼:“楊神秀?”管家大喜而笑:“小少爺!”遠處還奔來伍家小姑娘,嬌喊道:“阿秀!阿秀!你別逃學啊!”眼看四面八方全是人,一齊朝自己抓來,阿秀啊呀一聲狂叫,居然竄入學堂之中。孟夫子厲聲道:“來人!快快拿下他!”

阿秀平日仇家著實不少,夫子登高一呼,四下千許百諾,不知多少只手臂上前攔路。天幸學堂窗兒並未掩實,阿秀忙奮起畢生之力,三步並做兩步,砰地一聲,跳窗而出,著地一滾,竄入了隔鄰店鋪。那老板訝道:“小弟,要買東西麽?”

“買你娘!”阿秀頭也不回,俯身直沖而出,自後門處竄入了一條小巷。霎時邁步狂奔,飛也似地逃命而去。

都說“人急懸梁、狗急跳墻”,阿秀恰似狗懸梁、人跳墻、青牛追白羊,也不知奔了多久,背後聲響稍歇,終於雙腿一軟,停步下來,靠墻喘道:“累死吾也,應該擺脫追兵啦……”正要舉袖拭汗,突然肩上讓人拍了拍,直嚇得他飛了起來。正要號啕大哭,卻聽背後那人訝道:“神秀少爺,你……你還好麽?”

來人嗓音陌生,卻以“少爺”二字相稱。阿秀微微一愣,回頭去望,但見一人雙眉倒八,手上還拿了一只鐵琵琶,長得與烏鴉有幾分神似。阿秀吃了一驚,正要急急退後,忽又見那人通體黑衣,連靴子也是黑皮頭,不由心下一醒:“啊,這是廢院裏的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