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卷 兵臨城下 第八章 父子(第7/26頁)

瓊芳心下雪亮,此時此刻,阿秀不只得替自己爭光,也得替娘親爭回面子,他須以氣度壓住對方的氣焰。否則人言可畏,無論誰來為他母子出頭,都只會讓親戚們背地譏笑,無濟於事。

在滿桌大人的注視下,只見阿秀慢慢接過叔叔的調羹,低頭喝了口湯,竟忍下了這口惡氣。

瓊芳大為佩服,楊紹奇也是面露嘉許之色,載信、載儆卻是相視而笑。眼看弟弟激不動阿秀,那載儆索性附耳過來,大聲道:“喂,我聽說你娘不只賣豆漿,還賣別的東西,對不對?”

載儆言語越發過分,楊紹奇已是不能不出面,啪地一聲,把筷子朝桌上重重一放,大聲道:“怎麽?世子了不起麽?淑寧!管管你兒子!他再有無禮言辭,休怪我轟你母子出門!”

淑寧滿面春風,掩嘴笑道:“怪了,你大嫂的小店除開賣豆漿,不也賣油條麽?載儆卻說錯什麽了?”

這話一說,眾人忍俊不禁,全都笑了出來。載儆身分本高,加上有母親背地裏撐腰,更是肆無忌憚了,徑從懷中取出兩文錢,拍了拍阿秀,悄聲道:“喂,給你兩文錢,快把你娘叫出來吧,有啥賣啥,我多賞她幾文錢就是了。”

瓊芳氣往上沖,正要起身幹預,阿秀卻笑了笑,接下那男童的兩文錢,道:“好,我這就去跟我娘說,要她出來服侍你,好不好?”載儆捧腹大笑,沒料到阿秀這般軟骨頭,還想再損個兩句,阿秀卻已悄悄摸向凳子。瓊芳第一個醒覺過來,大驚道:“阿秀!不可以!”

“喝啊”一聲暴吼,阿秀鼻梁怒痕大現,提起凳子,奮力砸落,但聽砰地一聲,木屑紛飛,圓凳破散,載儆竟已倒地不起。

“救命啊!殺人啦!”載信又哭又叫,轉身便逃,阿秀豈肯相饒?左拳掃出,打得他鼻中出血,隨即撲到載儆身上,拿著他的腦袋去撞地板。砰砰兩聲過去,那世子滿臉是血,雙眼翻白,竟已暈死在地。

眼看阿秀宛如發狂一般,兀自毒打不休,幾名舅舅坐得近,大驚道:“小子!快放手!”

紛紛上前來拉,阿秀卻不肯放手,大舅公情急不過,便扯住他的頭發,阿秀暴怒道:“好啊!想要連手欺侮我了?我連你一起打!”

楊紹奇見出了大事,霍地站起,伸手阻攔,瓊芳身懷武功,更早一步搶上。只是場面太亂,誰都遲了一步,但聽“砰”地大響,大舅公鼻梁中拳,向後便倒。眼看阿秀六親不認,竟連長輩也下手打了,淑寧大怒道:“造反了嗎!野種終於造反了嗎!”

聽得野種二字,阿秀一身反骨都燒了起來,厲聲道:“老娼!今日不殺你!誓不為人!”

跳上了桌子,直朝淑寧撲去,淑寧尖叫道:“來人啊!快來人啊!”哎呀一聲,竟給撲倒在地,阿秀滿面怒火,提起拳頭,對著她的粉臉死命狠打,怒吼道:“說話啊!怎麽不說啦?快說啊!下賤狗種!拖油爛瓶!吃楊家喝楊家,居然還敢打楊家親戚!告訴你!老子就是愛打!見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我打一雙!”

眼看王妃給打得滿臉是血,幾個大人急來搶救,卻都拉不開。淑琴、淑怡嚇得放聲大哭,孩童們也是驚惶逃竄。徐王焦急不已,想要過來阻攔,偏偏老老小小又哭又叫,推也推不開,霎時扯開嗓門,喊道:“護官!護官!快過來啊!”

今日是楊府家宴,王府侍衛依著往例,都在外廳吃飯,自沒料到禍起蕭墻,竟然打殺起來了。徐王叫了幾聲,遲遲不見人來,眼見桌上有只酒瓶,情急下便提了起來,反手便朝阿秀腦門砸下,瓊芳大驚道:“別亂來!”

阿秀畢竟年紀小,這一砸之下,立時便能取了他的性命。說時遲、那時快,堪堪濺血受傷之際,屋梁上落下一道黑影,擋到了阿秀身前,當瑯一聲大響,酒瓶竟砸到那人身上。

瓷屑紛飛、酒瓶碎爛,來人不閃不避,臉上給碎瓷割破了,流下一行鮮血。眾人大吃一驚,凝目去看,只見此人身穿家丁服飾,打扮寒酸,食指上卻是金光閃爍,正是一只“黃金指環”。

黑衣人陡然現身,瓊芳腦中不覺“嗡”地一響,立時想起四個字,正是:“鎮國鐵衛”。

徐王爺愣住了,不知這是何方神聖。卻在此時,大批侍衛終於趕來了,喊道:“王爺!怎麽回事?”徐王醒了過來,厲聲道:“來人!把這幾個老老小小都抓起來!誰敢還手,就地格殺!”

眾侍衛發一聲喊,紛紛搶上前來。突然屋頂上傳出尖銳哨響,屋梁上又縱下了幾條黑影,便與眾侍衛撞個正著。

哎呀幾聲,侍衛們向後摔跌,擡頭急看,面前多出了六人,身穿黑衣,頭套黑罩,只露出一雙兇冷眼眸,將老家丁與阿秀護在了背後。徐王爺哪管誰是誰,大怒道:“還等什麽?快拔刀啊!”眾侍衛發一聲喊,拔出腰刀,正要來個群毆,卻聽門外傳來低沉嗓音,道:“全都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