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卷 兵臨城下 第九章 不識廬山真面目(第14/26頁)

阿秀驚道:“什麽?伍伯伯也看那種書麽?”那大漢嘆道:“廢話。他又不是太監,不看那種書行麽?”阿秀呆了半晌,喃喃地道:“難怪他搜走我的‘金海陵縱欲身亡’,至今都不還……原來是自己留著看了。”正氣憤間,卻聽那大漢道:“等等,什麽是‘金海陵縱欲身亡’?”

阿秀忙道:“就是那種帶圖的啊,四色套印,你都沒看過麽?”大漢喃喃地道:“沒有,我都是看字的。”阿秀笑道:“看字的?那可是老掉牙啦。大叔,你一定很久沒來京城啦,現今大街小巷都有賣哪。”

聽得此言,那大漢竟是為之一怔:“是啊……真是很久很久沒回來了……”他撫了撫臉,露出難得的正經之色,久久無語。阿秀訝道:“鐵腳大叔,你……你哭了麽?”那大漢醒覺過來,趕忙“嗨”了一聲,朝地下吐了口痰,道:“放屁,放屁。老子只會笑、不會哭。”

阿秀與這“鐵腳大叔”相處一陣,只覺得他風趣好笑,不似尋常大人那般嚴肅,不覺多了幾分好感,可這人卻又是個壞人,不可不防。當下壓低了嗓子,道:“大叔,你……你看來為人不錯啊,為何變成壞人了?”那大漢惱道:“誰說我是壞人了?”

阿秀伸出手來,朝他的額頭指了指。那大漢愕然苦笑,摸了摸額間刺字,卻也無話可說了。

自古惟有身犯重罪之人,方受這鯨面刺字之刑。那大漢嘆道:“你別把我當壞人,我跟你說,事情是這樣的。有一天早上,皇帝的老娘脫光了衣服,走到老子面前,問我說,大哥,你每日老用那三個字罵著皇上,卻沒有身體力行,今天要不要……”正要胡扯一通,阿秀卻是雙手一拍,大聲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你犯什麽罪了!”

那大漢茫然道:“什麽罪?”阿秀低聲道:“你是一個逃兵。”那大漢呆呆地道:“逃兵?”

阿秀忙道:“你說你認得伍伯伯,還住過北京,所以我猜你一定是個‘正統軍’,對不對?”說著說,便又滿面關切:“大叔,你……你為何要當逃兵啊?是不是伍伯伯虧待你了?”

那大漢笑了起來,道:“也罷,算你說對了一半。咱以前確實是個武人,不過不是在正統軍麾下。”阿秀道:“那你是勤王軍。”大漢道:“什麽勤王軍?天女兵?咱年輕的時候,朝廷可沒這套玩意兒。”阿秀茫然道:“是嗎?那你是什麽軍?”

大漢坐了起來,俯身前傾,道:“我效命於柳門,乃是‘征北大都督’柳昂天手下第一大將。”阿秀咦了一聲:“征北大都督?有這個人麽?”大漢皺眉道:“怎麽?你沒聽過他?”

“沒……沒有……”阿秀茫然搖頭,道:“那是誰啊?”

那大漢嘆了口氣:“他是前朝的老英雄,算是我打仗的師父。我啊,你爹啊、還有你嘴裏的伍伯伯啊,都在他手底下辦過事。”

阿秀咦了一聲:“什麽?你……你也認得我爹麽?”

那大漢道:“當然。你爹少年時是‘征北大都督’的幕賓。我則是柳門的頭牌先鋒虎將,你想咱倆認不認得?”阿秀聽他說得煞有介事,不由咦了一聲,喃喃地道:“好怪啊,都沒人和我說過這些事……”茫然半晌,又道:“大叔,這個‘柳侯爺’現在住哪兒啊?還在京城麽?”

那大漢道:“望西天去了。”阿秀訝道:“西天?”那大漢嘆了口氣,道:“死了。”

地窖裏靜了下來,那大漢後背靠墻,默默無言,阿秀也是滿心納悶,不知那大漢所言是真是假。他低頭坐著,便又左顧右盼起來,道:“大叔,這兒有地方出去麽?”

那大漢啊了一聲,道:“你……你要走了嗎?”阿秀道:“是啊,我想回家找姨婆了。”

那大漢默然半晌,只是不言不動,好似有些失望了。阿秀心裏有些擔憂:“大叔,你……你不讓我回家麽?”那大漢醒覺過來,忙道:“不是這樣的,我……我現下功力未復,使不出力氣,等午時一到,自能帶你離開。”阿秀皺眉道:“你……你不會騙我?”

那大漢忙道:“我為何要騙你?你很值錢麽?”阿秀喃喃便道:“好吧……姑且信你一次,那我便留著吧。”聽得此言,那大漢便露出欣慰之色。轉開了臉,自在那兒搔頭。

那地窖深達數丈,若要一躍而上,自是大為不易。阿秀曉得自己出不去了,便在地窖裏巡視一圈,道:“大叔,我方才在上頭見到一個匾額,叫做……叫做……”那大漢道:“征西大都督府。”

阿秀道:“對對對,這個人是誰啊,怎麽也是個大都督?難道是自封的嗎?”

那大漢拂然道:“別胡說。這位‘征西大都督’姓秦,雙名霸先,爵號武德侯。方才那霍天龍說了半天,你都沒聽到麽?”阿秀喃喃地道:“沒仔細聽……”左右探看一陣,又道:“大叔,你為何會躲到這兒來啊?難道你也認得那個秦……秦什麽的大都督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