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謫居(第5/5頁)

“我到底是誰?我這個已謫居多年的人對他們的大事還有沒有妨礙?我的自身修為是否果如他們所猜測的那麽高?是不是會阻礙他們來一場局變江西?”他的臉望向夜空,夜的闌寂也沒洗去他臉上那迷蒙蒙的一層不知是什麽神色籠就的隔障,卻有一絲憂思正從他的眉角泛開。

只聽陳去病道:“你最近有沒有長安的消息?肖愈錚兄去後,他的遺托到底交給了誰?那東西現在又到了誰的手裏?這可才是當今一等一的大事。《肝膽錄》,《肝膽錄》,肖禦使留下的肝膽一錄,可絕不能落在不合適的人手裏。據我得到的消息,東密的萬車乘這次都坐不住了,他要親自插手,派來了得力手下牟奔騰,就是那個號稱‘千裏明見,一目奔騰’的牟奔騰。”

“可惜我現在還完全不能動……”說到這兒,他的眼前似乎猛地一花,一蓬莫名的紅意就在他的眼前泛了開來——十余年了,已經十余年了,難道自己還這麽難以忘懷那一個女子?他喉頭聳動了下,沒有再接下去。

卻聽古銘道:“我收到的最近的消息也在一月之前了。據說肖禦使臨終前見的最後一個人就是他的夫人裴紅欞。此外,朝野之人,都被東密所屏蔽,一個也未曾為他所見。肖夫人目前已逃過了東密的三次追殺,得余孟余果老之助正在趕向諸暨。他們為躲東密,估計會走得很慢,現在可能正路過江西。”然後他頓了頓,似乎在想底下這句話到底該不該問,只聽他猶疑道:“東密一意要追殺他們孤兒寡母兩個到底是為了什麽?他們懷揣了什麽重寶以致遭東密如此之忌?而那個《肝膽錄》,到底又藏著一個什麽樣的秘密?”

陳去病默然不答。他雙眼盯著窗外——就算東密的事他還盡得上力,可清流社呢?他心中一寒,據他所聞:清流社已有異動。

嘿嘿,照理,清流社還算是那肖愈錚一手所建的!

陳去病忽心生悲慨:可卻是他們,倒先要務求根絕《肝膽錄》所隱藏的秘密!他沉吟了有一刻才道:“我們現在還不能動,肖夫人要去諸暨,那一定是肖禦使臨終前的安排。他的安排看來雖事起倉促,也不可謂不周密。我雖不好動,但東密在江西一地的追殺我也許還幫得上忙。可清流社,清流社的追殺卻真的要她自己面對了。以我所猜,她到江西以後,一定會去南昌,去找裴琚。”他回頭看了古銘一眼,“你想知道肖禦使留下的《肝膽錄》到底藏著什麽秘密?”

古銘點了點頭。

陳去病沉吟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以前不方便告訴你,因為那事關天下兵權——你知道為什麽東密久已想變亂朝綱,萬車乘也號稱參與操縱了兵中權柄,但他們卻一直還不敢發動,還在周密布置?只是為了朝中那群只會清談的清流嗎?”

“嘿嘿,你別看肖禦使一介書生,以為他只是憑著一身意氣在朝中與杜不禪相抗衡,有沒有想過他又是憑什麽令東密如此顧忌?”

天下兵權?古銘的眼中一亮,這麽說,事情還遠非東密已操控天下兵柄那麽簡單?他終於接近知道那個令當今天下幾股勢力間殊死相爭的核心所在了。

陳去病卻在看著身前的黑夜,似看見僅僅窗外不遠,在那個茫茫的亂世中,一個可稱為末路紅顏的女子,正拖著她亡夫唯余的骨血,那麽艱難地掙紮在這風波險惡的路途裏。

——算路程,他們該已經到了江西。

可,東密之勢,已經風起雲湧,現在也正浸透江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