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落草,正道如來(第7/10頁)

王繡花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只腳給堵住了嘴。

王繡花:……

“這種話,千萬不能傳出去,當皇帝的人從不喜歡別人說他犯錯,誰都不行。”馬賊盯著王繡花,說得慎之又慎。

王繡花一巴掌拍掉馬賊的腳,惡狠狠地瞪著他,“那你就幹看著張寡婦挨板子?當年你跟她調情的時候,可沒見你這麽冷漠!”

馬賊幹咳兩聲道:“年少氣盛,難免拈花惹草,現在你還提那茬幹嗎……”

王繡花憤然跨步,背頂著門,回望馬賊道:“這次你別攔我,攔也攔不住!”

外面人聲嘈雜,還有張寡婦斷斷續續的哭聲,嗓音嘶啞,一如馬賊雙臂初廢時的呐喊。

馬賊看著王繡花,沉默了很久,終於慢慢起身,從裏屋拿出了少年刀。

王繡花不明所以,門外的哭喊聲又已漸漸遠去,馬賊還在看著刀。

姑娘正準備不等馬賊,徑直去追,馬賊開口了。

“你把這把刀交給李德生,他一定會放了張寡婦,也一定不會再對花果村多做殺孽。”

王繡花嘴巴微張,看看刀,又看看人,“馬猴,你,你這是什麽意思?”

“在我還是個傳奇的時候,我用這把刀,現在我不想做傳奇了,希望這把刀能給我帶來平靜,我交出它,換咱們大家一個平靜,你說那多好?”馬賊盯著手中的少年刀,幾次想遞出去,卻又每次都遞不出手。

王繡花想起馬賊廢掉的雙臂,忍不住問:“你交了刀,不會有麻煩嗎?”

“李德生是個聰明人,我不會有麻煩。”馬賊擡起頭,深吸口氣,終於把少年刀遞了出去。

王繡花接過刀,刀身上似乎閃過一抹火光。

李德生在外十年便能成為神官,一把土地刀是張二牛親賜,不可能是個不聰明的人。

他一定聽說過,少年刀京城斬先皇,他也一定知道在京城,皇帝眼皮子底下,皇帝都能放過的人,是皇帝不想殺,或者不敢殺的人。

那麽他拿了少年刀,可以去邀功,但不會來殺人。

馬賊擡頭,望著窗外繁星如許,想著自己這一次,應該能求得一場長久的平靜了吧。

然而並沒有。

馬賊忘了一點。

有的時候,嫉妒遠遠比聰明與否更能左右人的行為。

那一夜王繡花心臟跳得很快,覺得似乎有什麽不好的事情要發生,她握著少年刀,在土地廟前沉吟了好久。

廟內傳來張寡婦的慘叫,王繡花手一抖,最終還是邁進了土地廟的大門。

一刀換一命,雖然看得出來,馬猴很愛這把刀,但畢竟人命大如天。

而且……如果沒有這把刀,或許馬猴真的能跟過去揮手告別,得一世安穩。

王繡花深吸口氣,踏入黑暗之中,揚聲大喊:“李德生,你出來,我帶了把刀給你,你快放了張寡婦!”

黑暗中,陡然亮起一圈燈光,帶著刀的王繡花像是誤入狼群的羊羔,忐忑無措。

李德生看見少年刀,癲狂般大笑,笑得王繡花心裏發麻。

【押解回京】

花果村所有人都沒想到,當年金鑾殿前斬先皇的人,會是那個殘廢的馬猴。

哪怕是土地廟裏的人全員出動,還有兩尊手持山神刀的神官降臨,人們仍舊難以置信。直到山神揮手間兩塊巨石砸落,徑直壓斷馬賊的雙腿,人們還在議論紛紛。

這一戰開始得尤為迅速,結束得也幹凈利落,李德生始終站在最後,看著山神手起刀落,王繡花的屋子跟屋子裏的人,就都已經完蛋了。

李德生對王繡花說,如果從十年前開始,是我住在那裏面,一切都會不一樣。

王繡花茫然地看著馬猴躺在廢墟中,雙腿被砸成爛泥,人已昏迷,面孔上還不斷抽搐。

村姑眼裏有淚,她想起那一夜初見馬猴的時候,馬猴還在咧嘴不羈地笑,他想拍拍腰間的刀,剛剛廢掉的雙臂卻不聽使喚,任由他怎麽想動,都不挪一寸。

漢子頭上青筋暴起,目中盡是血絲,憤怒,可怕。

姑娘趕忙遞過去一碗粥,湊到漢子嘴旁。

漢子回頭,凝視王繡花,那目光裏波瀾千丈,滿滿寫的都是不甘。

這些年裏,姑娘勸他要身殘志堅,今日看見馬猴手腳皆廢,王繡花忽然發現自己曾經的語言都蒼白得可怕,腦海中回蕩的,都是馬猴無聲的那個眼神。

姑娘想撲過去,想向李德生求情,卻迎上李德生冰冷的笑。

王繡花雙腿發軟,癱倒在地失聲痛哭。

李德生一揚手,大火從地底躥起,轉瞬吞沒了王繡花那間破舊而簡陋的房子。

只有一方明媚的手帕,被馬賊緊緊抓在手裏,跟著李德生的隊伍一起前往京城。

馬賊的手從擔架上垂下來,他緊緊握著的手帕灼人眼目,上面繡的一雙奇醜無比的鴛鴦正在互相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