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

焦順芝說,遊書記真是可惜了,才五十四歲。

姚營建說,都是累的。這人啦,真是不經事,紙一樣。

遊傑這個話題,顯然能讓兩位高官共鳴。焦順芝說,其實,遊書記是被酒害的。現在當官,不喝酒肯定不行,尤其是下面的官員,沒有一個不是酒精考驗的。但到了一定級別之後,還是能夠自我控制的。比如市級幹部,除非省裏或者中央來人,否則一般都不喝了。遊書記這一點沒掌握好,有點好酒,結果把肝傷了。

姚營建說,俗話早就說了,酒是穿腸的毒藥,色是刮骨的鋼刀。如今的官員,在酒中泡著,在色中躺著,沒有鋼筋鐵骨,還真扛不住。

在麻陽,市民給焦順芝送了一個綽號,叫他酒色市長。姚營建此時提起酒色兩個字,焦順芝自然認為他是在譏諷自己,臉一下子變了。這裏畢竟是省委書記辦公室,他就算有氣也不敢出,有野也不敢撒,只好站起來,問明書記接見自己的時間,說還有點別的事,先行離開了。

焦順芝剛剛離開,姚營建就說,有些人就是沒有自知之明,以為自己是托塔天王,什麽都頂得住。我倒要看看,他有幾副脊梁,還想頂起一個天。

唐小舟自然知道姚營建指的是什麽,卻不接茬,而是問他,怎麽樣?你決定了嗎?

姚營建一時沒有轉過彎來,問道,決定了什麽?

唐小舟說,是否請求省裏派工作組啊。

姚營建說,我知道你的建議是個好建議。可是,這個決心難下啊。

唐小舟自然明白姚營建所說的決心難下指什麽。請求省裏派工作組,自然能夠順利解決現在的不利局面。但對於姚營建個人來說,只要提出這樣的要求,對上,落下的便是個控制權力不力的印象,對下,卻又會留下吃裏扒外,胳膊肘兒往外拐的口實,可以說,這是一個上下不討好的辦法。

官員決策的過程,其實就是一個風險評估過程。姚營建肯定認真地評估過,得出的結論是哪一面都不討好,勢必影響自己未來的前途。唐小舟的評估卻又不一樣。在他看來,姚營建已經坐在了火山口上,他作出這個決定,對自己的政治前途肯定會有巨大影響。但如果不作出這一決定,事態無法得到控制,定然會進一步發展,更嚴重的事態出現,他必須承擔的政治風險更大。

當官當到了風口浪尖,決策的時候更加膽顫心驚。正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後面自然應該還有一句,老牛是絕對怕虎的,不但怕,而且談虎色變。尤其關系自己政治前途的抉擇,就不可能不異常小心。唐小舟現在覺得選擇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等某一天,他若有了姚營建手中的權力,一樣會瞻前顧後,矛盾重重吧。

趙德良接見姚營建的時間很短,只有二十分鐘。在唐小舟的印象中,這是趙德良接見市委書記一級用時最短的。姚營建之後是焦順芝,時間更短,只有十五分鐘不到。在隔壁的辦公室,唐小舟能聽到趙德良在說話。唐小舟覺得,趙德良似乎顯得特別了一些,平常和什麽人談話,從來沒有這麽大聲音的。他有些不放心,以加開水的名義進去轉了一圈,發現趙德良確實很激動,對焦順芝大聲地說著話,或者說,在訓斥焦順芝。

唐小舟跟趙德良的時間不短了,像今天這樣疾顏厲色地訓斥下級,唐小舟還是第一次遇到。他往趙德良的茶杯裏倒了點水,端到趙德良面前。這是在無聲地提醒趙德良,請冷靜一點。

趙德良的聲音果然小了一些。唐小舟隨後退出來。時隔未久,趙德良的聲音又大了。唐小舟能夠想象,趙德良對麻陽發生的事非常惱火。麻陽集資案,雖然事發於六七年前,畢竟,趙德良來江南省已經三年了,真的出了問題,他脫不了幹系。

焦順芝離開的時候,沒有進唐小舟的辦公室打招呼。唐小舟能夠想象,焦順芝一定非常憋悶,也非常惱火。受到省委書記的批評,畢竟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就算你把所有常委全部搞掂,提拔的時候,書記不同意,你也沒戲。另一方面,書記也要考慮自己的烏紗帽,因為你的無能或者過失或者差錯,影響了書記的烏紗帽,書記能對你好嗎?書記對你不好,能讓你屍位素餐嗎?

如果唐小舟的預感不錯,焦順芝的官場之路,恐怕是走到頭了。

真可以用幾個字形容,多事之秋。

早晨一上班,唐小舟接到好幾個電話,全都是談同一件事,雍州新城昨晚發生一起血案,小區業主要成立業主委員會,籌備小組開會的時候,一夥人沖進去行兇,將所有業主暴打,其中有幾個傷得很重。

此事發生在雍州市,與省裏關系不大。不過,唐小舟隱隱約約聽說,這個雍州新城項目,與陳運達有些關系,便在第一時間上網看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