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第七章(第2/2頁)

周中原當即搖了搖頭說:“則成,別看駐京辦與大聖集團合作成立了聖京公司,那不過是大聖集團以聖京公司的名義為大聖集團代理香煙、汽車和成品油轉口貿易找一個空殼,因此齊胖子的轉口貿易是怎麽運作的,我估計你這個駐京辦主任並不知道。齊胖子是利用聖京公司的名義,假轉口真走私,進出口的單證全是大聖集團一手制作的,別看張晶晶表面上只是個二奶,但這個女人是制作假單證的具體操作者之一,如今張晶晶突然消失了,你說齊胖子能不著急嗎?”

周中原的一番話,頓時讓我想起楊厚德被“雙規”前,我請他喝酒,他對我說起的那番話,當時他深惡痛絕地告訴我,張晶晶是齊胖子的受害者,一直懷恨在心,企圖報復齊胖子,恨不得立即置齊胖子於死地。我當時並未全信楊厚德聳聽的危言,我認為他講那番話別有用心。但是從那兒以後,我特別關注張晶晶,覺得這個女人很有城府,也多次提醒齊胖子小心這個女人,可是齊胖子卻不以為然,還將我看上楊妮兒的事奚落一番,提醒我小心身邊的“女特務”,現如今楊妮兒懷上了我的孩子,還逼著我離婚,這些事實證明,楊妮兒十分在意我,跟“女特務”根本扯不上關系,倒是張晶晶這麽一失蹤,還真有點“女特務”的味道。我心想,既然張晶晶突然躲了起來,只能說明兩點:一是張晶晶要甩掉齊胖子,從此與他一刀兩斷,再也不發生任何關系,果真如此,便是齊胖子之福;二是,張晶晶已經完全掌握了齊胖子走私的證據,突然躲起來,是想采取置齊胖子於死地的行動,若是這樣,張晶晶不僅僅是齊胖子包養的二奶,還是他的掘墓人。如果張晶晶是齊胖子的掘墓人,我跟齊胖子拴在一根繩上,齊胖子完蛋了,非把我捎上不可。這麽一想,我頓時心神不寧起來。雖然服務小姐將清燉河豚端上來時,奇香撲鼻,我吃到嘴裏卻覺得索然無味。我見周中原吃得津津有味,似乎齊胖子的事和他一點關系也沒有似的,殊不知“覆巢之下,豈有完卵”,便用提示的口吻說:“老周,我覺得齊胖子並不是一個太小氣的人,在北京疏通關系,他動不動就送人家一輛汽車,你們兄弟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其實我們都站在梁市長這艘大船上,無論誰出事,都可能影響到這艘大船的安全,因此,你和齊胖子不和,最傷心的是梁市長,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讓他怎麽辦?”

周中原滋溜喝了一口河豚魚湯,然後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憤憤地說:“則成,要不是看在梁市長的面子上,我能容他齊胖子騎在我脖子上拉屎?目前東州海關轉口香煙數量如此之大,在東州周邊地區,走私香煙充斥市場,泛濫成災,已是人所共知,早就引起廣泛關注,要不是我罩著他,十個齊胖子也早死了。這小子一輛奔馳車就想打發我,則成,你說說,有這麽做人的嗎?”

我深知以齊胖子的為人絕不會用一輛奔馳打發周中原,怕是十輛汽車也不止,是周中原太貪婪了,引起了齊胖子的反感,我聽齊胖子說,周中原暗中養了一幫線人,專門在東州開發區貨場踩點,找齊胖子的麻煩,貨櫃出貨場後,基本有兩條線路,一條通往昌山市,一條駛往西州市,這些線人踩完點後,一有貨櫃出來,就向沿途市、縣執法部門舉報,十拿九穩,給大聖集團和煙販子們造成不少損失。看來周中原雖然善於鉆營,但並不真正懂得政治,這種人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說不定哪天,梁市長這艘大船就得翻在周中原這種人手裏。這只是我心裏的想法,並未在周中原面前露出來。但是今晚這頓酒著實喝得我心神不寧,因此席散後,我開車回北京花園的路上就撥通了高嚴的手機,我估計張晶晶失蹤的事,齊胖子不敢向梁市長說,但這個女人太重要了,這麽大的事必須讓梁市長心裏有數,我和高嚴通電話的目的,就是想讓他告訴梁市長張晶晶失蹤的事,相信梁市長知道後一定會找齊胖子了解情況的,只要梁市長未雨綢繆,一切就在掌握之中。再說,向市領導通風報信是我這個駐京辦主任的職責,不然駐京辦設信息處幹什麽?月亮不時從雲層背後露出臉來,仿佛要窺視這個世界的秘密。我猛然想起什麽詩人的一句詩:“死亡是甜蜜的,這是個秘密。”這句話一下子讓我聯想到楊妮兒肚子裏的孩子,如果楊妮兒到醫院把孩子做掉,孩子解脫了,不用到這個世界上遭受痛苦,沒有痛苦,當然是一種甜蜜,然而小生命畢竟消失了。我仿佛看見做完人流的楊妮兒,臉色蒼白,淚眼漣漣地看著我,鼻子紅紅的,潮濕的嘴巴抖動著,仿佛在控訴我這個殺死孩子的父親,卻由於巨大的悲痛而說不出話來。我知道這是一種幻覺,可是自從楊妮兒告訴我她懷孕以後,我就一直生活在這種幻覺中。現在月亮隨時可能從雲層後面露出來,像一張微笑的嘴,好像在幸災樂禍地審視著我,在我心目中,月亮是崇高的、純潔的,然而它此時躲在雲層後面,忽隱忽現地像個亂嚼舌頭的長舌婦,似乎想讓天上的雲都知道我的秘密。好像一個囚徒講過:“我應該在脖子後面長出第三只眼睛,就在我脆弱的脊椎之間:一只瘋狂的眼,睜得很大,瞳孔不斷擴大,光滑的眼球上布有粉紅色的血脈。”這正是我的心聲,在這個充滿偽善的世界裏生活,每個人後脖頸子上都應該長出第三只眼,然而長第三只眼的人少,甚至沒有,可是長第三只手的人卻多,我可以向窺視我的月亮保證,盡管我作為駐京辦主任有滿足長第三只手的領導的需求的職責,但是我是用兩只手完成任務的。專案組領導,我對長有三只手的領導,心中一直充滿惡心的恐懼,正因為如此,我非常厭惡第三只手,但是我的工作常常是被第三只手指揮著,我之所以落到今天這個地步,那些長有第三只手的領導應該負有主要責任,如果這算是申訴的話,我從心裏希望這種申訴得到認可。你們可能不相信我只有兩只手,我也沒有能力證明我只有兩只手,不過我一向認為所謂*有兩種:一種是暴力*,這種*的特點是不給錢不辦事,甚至給了錢也不辦事;另一種是溫和*,也就是在為人辦事的情況下收點人情費,禮尚往來幾千年了,幫朋友辦事,人家答謝一下,不收是對人家的不尊重,我這個人臉皮薄,人家一再堅持給,我怎麽好意思推辭?如果這也叫*的話,那麽和前一種*有本質的區別,完全是兩個性質的*,你們也許不同意我的觀點,那天有位專案組領導聽了我這番話,說我不老實,講的都是些自欺欺人的鬼話,在耍“沸水煮青蛙”的把戲,妄想在不知不覺中麻痹整個社會的神經,降低正義和道義的門檻。專案組領導,你們太高看我了,如果是天下無賊,這種批評我接受,現在是*很多,難道我在*分子中不是最清廉的嗎?你們可能認為這是五十步笑百步,但是五十步為什麽不能笑百步?從量刑上看,五十步也有資格笑百步,最起碼“一百步者”很可能掉腦袋,五十步還可以重新做人。請原諒我的思維過於發散,這種跳躍性思維是多年的駐京辦主任生涯養成的,你們設身處地地想一想,作為駐京辦主任,今天跑這個部,明天跑那個部,今天接待這位領導,明天接待那位領導,思維不跳躍行嗎?不過,自從楊妮兒懷孕以後,我的思維就再也跳不起來了,或者說只在兩點上跳來跳去,這就是悉尼和北京,我想象著楊妮兒將孩子生出來後,我也像周中原一樣弄兩個家,一個在悉尼,一個在北京,只是得先為楊妮兒找個“假丈夫”做替身,我搜刮著腦海中適合做“假丈夫”的男人,想來想去,只有一個人楊妮兒能同意,這就是習海濤,其他的男人,無論是誰,楊妮兒都不會同意的。一想到習海濤我氣就不打一處來,如果楊妮兒肚子裏的孩子不是我的,是狗日的習海濤的,那麽我讓習海濤做楊妮兒的“假丈夫”,豈不是正稱了兩個人的心願,這才叫弄假成真呢,不僅讓習海濤娶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媳婦,而且還外帶一個大胖小子,最可恨的是還要由我出錢為他養老婆孩子,天底下哪兒有這樣的道理。這麽一分析,我倒覺得楊妮兒肚裏的孩子是我的面大一些,不然楊妮兒不會不依不饒地纏著我。